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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太奶的杏花

2020-12-14抒情散文天宇轩主人
太奶的杏花太爷早早走了,太奶一直留守老屋,春去秋来,雷打不动。小辈们一遍遍劝, 太奶恼了:只要我自己能挽动饭帚头儿,我就哪也不去! 态度坚决,不容商量。孝顺孝顺,孝道之一就是顺,小辈们见没有什么余地,也只好由她了。然而毕竟,太奶是一天天老了
         太奶的杏花   太爷早早走了,太奶一直留守老屋,春去秋来,雷打不动。小辈们一遍遍劝, 太奶恼了:只要我自己能挽动饭帚头儿,我就哪也不去! 态度坚决,不容商量。孝顺孝顺,孝道之一就是顺,小辈们见没有什么余地,也只好由她了。   然而毕竟,太奶是一天天老了。先是常常忘记一个什么东西,明明放在身边,却满天满地的找。放在前些年,太奶早说人家是“骑驴找驴”了,如今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常就将漏风的嘴瘪了,暗暗笑几下,微微的把头摇了。而霜鬓飞雪,银发飘飘,就慢慢拢起到耳后根儿,纵横交错的沟壑纹络里,突然的有活动的闪光:太奶眯了眼,再次从原来找过的地方,细细搜寻。再是身上发冷,一个不怎么冷的天的夜里,太奶的脚往往凉到半宿,盖多少被子都没有用。即便小辈们给准备了暖水袋,仍然是凉,于是太奶知道,自己身上的“火力”是大减了。   太奶依然故我,坚持留守老屋,不过事情好象有一点变化。这年一开春,树木还没有发芽,太奶就到河边捡了根合适的柳树枝,小心翼翼地除枝、去皮、磨光,在天井的背阴处晾了。然后,就去赶了趟集。集市不远,就在当疃,是逢五排十的日子。市面不大,但针头线脑、日常用度倒也齐整。太奶挪了小脚,走过菜市肉市,转过布市米市,直直地往集头走来。几个卖树苗的人正兜揽着生意。树苗样数不少,桃树、杏树、梨树、李子、苹果什么的都有,高挑的,低矮的,太奶一一看了,终于挑了一棵小巧玲珑的杏树,不过两年生的光景儿,就欢天喜地回来,栽在自家天井靠窗的地方。往后走的时候,仿佛听得卖树人一句话,道是桃三杏四李子五,您老就等着吃杏吧。   太奶当然要吃杏。老辈们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太奶早就过了七十三,眼瞅着就八十四了。可是太奶从来不信邪。在小杏树边上,太奶用树枝拢了个圈,一根根用线绑了,鸡鸭就再插不进嘴,然后太奶就满怀信心地等待着它发芽。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奶仿佛已然成竹在胸,看不出任何着急的样子,只是隔几天浇一点水,或者就扶着她那新的柳木手杖,边上静静的站一会儿。   小杏树鼓涌出两个小芽瓣的时候,太奶发现了。她将嘴角狠狠往里一扣,就凹成了一个小碗儿,仿佛贮满了蜜糖,从里往外漾了,以至于沟沟壑壑,居然平整了许多,那一线的光芒竟是格外明亮了。小辈们来,动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动小杏树。儿子就对自己的儿子说:别去招惹那棵杏树儿,想吃我给你买,那可是你奶的稀罕物呢!说是如此说,心里也是纳闷:老人都这把年纪了,栽棵杏儿干嘛呢?各样的时令水果,可是从来没有缺着呀!   第二年,杏树依然没有开花,却明显的长粗了些。太奶在杏树下摇着蒲扇安然度过了八十四岁生日。阳光好的时候,太奶就搬着马扎,静静地看杏树,偶尔就会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笑,那些沟沟壑壑不免轻微的动弹几下。杏树长势旺盛,枝繁叶茂,引得鸟儿上下,鸣声其间。有时侯,太奶就戴了老花镜,慢慢地看,仔细地听,神态平和,也许就会走那么一小会儿神。还有的时候,太奶就坐在杏树边,静静地看蚂蚁爬上爬下,听树叶翻卷。   冬天去了,春天又来了。太奶身体已大不如前,可仍在老屋住着。儿孙们劝不出去,便商议轮流送饭,也被拒绝了。现在,除了简单地做饭吃饭之外,太奶大部分时间就和那棵杏树做伴了。杏树悄然打起的花苞,早被太奶看在眼里。数声春雷,一夜喜雨,粉粉的,灼灼的,润润的,嫩嫩的,满是欢天喜地的劲儿,一下子就簇拥着闹到枝头了!   太奶的眼哗地亮了。杏花春雨,十里烟波。巨大的杏园仿佛针织的彩云锦缎,斜斜披在和缓的山坡。少女在花间低眉走着,手挢着辫梢儿,将个粉色的花袄晕染在花海深处了。远远而来的赶马车的少年,将马拴了,内心呼一声欢快的号子,潜入花海之中。   太奶张开手臂,却抱了个空。柳枝拐杖轻轻地滑落在地。杏花灼灼,阳光灿烂,却有泪水滑落。   当日,太奶走了,满面含笑。是年,春霜严酷,杏花纷落,竟是未挂一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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