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盲鱼
2020-12-14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那天,母亲捡回一只小鸟,墨绿色的羽毛,尖尖的嘴。我抱怨:“这样的小鸟通常养不活,你得把它还给它的母亲。”“怎么还?它的家都没有了。”母亲说是捡到的,那里正在拆除老房子:“差点被人踩死。”它太小了,在手中没一点份量,只有丝丝热度。就是放它飞出
那天,母亲捡回一只小鸟,墨绿色的羽毛,尖尖的嘴。
我抱怨:“这样的小鸟通常养不活,你得把它还给它的母亲。”
“怎么还?它的家都没有了。”母亲说是捡到的,那里正在拆除老房子:“差点被人踩死。”
它太小了,在手中没一点份量,只有丝丝热度。就是放它飞出去,可能也无法活下去。过天,它果然就死了,小小的身子异常冰凉。母亲带了我女儿,把它埋到一棵小树下。它的家自然是没有了,才两天时间,那些屋檐已消失不见。很快,那里将建起现代的房屋,以配合宽敞的街道。
我有些怀念屋头上的瓦、屋椽下的鸟巢和老旧的巷道。
这是一个难题,因为永远也不知道现在拥有的是什么,正被抛弃的又是什么。今日,我们要的是宽敞和明亮,现代和整洁。明日,我们要的又是什么呢?
新建的步行街上,有道门,老昆明人家的宅门:飞檐斗拱上描有吉祥图案,墙体是水磨青砖,大门下有“福”、“寿”铜牌。我猜想,许多年前,这样的门在昆明司空见惯,可是今日,我带了女儿去看这道门,并举起她来,让她去摸门上的福、寿两字。不止我这样做,许多人,年轻的,年老的,都抬起手臂来,去摸那两个字。这样的门,成了风景,成了已逝去时光中的一部分。那一部分,好象是自然进化中被丢弃掉的无用东西。
喜欢享受和舒适的我们,正在加速时光的逝去。如某地,拆了明清建筑修建仿明清建筑;如某条路路还有那些有着美丽名字的小巷,现在已拆建为人民中路,有识货者在拆除时买了些门窗石墩柱脚卖到美国,赚了上百万美金。我有种痛。不是我的房子,也不是我的门窗石墩,但却如得知农村老太太用祖上留下的古画剪鞋样一般的痛。身怀璧玉而不自知,比因进献和氏璧而遭刖刑失去双腿的卞和被还令人难过百倍。
如今瓦猫又开始流行。曾经,作为避邪纳福和镇宅保家的“降吉虎”瓦猫是放在屋脊上的饰物,而我竟不知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去年有朋友相赠,剥开层层包裹,见一个动物大张着嘴的物事,很是奇怪。还是在步行街的那道门上看到了它,后来,又陆续在一些商店中看到,它被封在玻璃中,为祈福避灾,不出售,因为现在已没有屋脊。
钢筋水泥和平顶,本来不是我们的建筑。如今,我们正四处旅游,只为看民居。而这民居,并不是我们居住的房屋。
山洞的水中有种鱼,没有眼睛。洞里太黑了,就算有眼睛也看不见,在进化过程中,它们自动放弃了眼睛。后来,开发商来了,游人来了,它们被捕捉到鱼缸中,供游人欣赏。洞中已有了五彩缤纷的灯光,它们仍是盲者。对于它们已放弃了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得到,但它们不知道,它们在众人的眼光下,自在地游。站在鱼缸外的我们,为它们放弃掉的绚丽色彩倍感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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