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意外过错

·郝健·
　　人活着大抵是一件简单的事。但由无数小事组合出的一生，却又是充满变数的，有时甚至是诡谲无常，于是，承受着人生这每一片断的人，或是颀喜若狂舞之蹈之，或是困顿穷途哀矣恸矣，悲欢无可琢磨，却又是自己造成。虽说时间能淡化旁观者的评说，但对于个人则可能是说不出的深刻。 　　有很多不幸的事，都与意外过错有关。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有同学在教室后门上发现有人用粉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毛主席万岁”，并且在“毛”字上面打了一个“×”。这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是大不敬，是政治犯的罪行。于是，教师找来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找来校长。校长一看这门上触目惊心的红色“×”，就忙跑到办公室，打电话找来公安人员。公安人员的到来，让我们这帮十来岁的小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并且各自心里想着会上班上的哪个人干的；同时，也耽心别人指证是自己写的。经过公安人员仔细勘察，认定是小孩的笔误所致。接着就调查下午有哪些小孩到过学校。经查，“毛主席万岁”是学校会计女儿写的，“×”是我们班主任老师的儿子加上去的。原因是门上有缝，“毛”字看上去是一撇三横，于是，那小男孩就从口袋里摸出半截红粉笔，认认真真地在“毛”字上面划上一个“×”。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是，会计和我们的老师就逃脱不了批判了，起先是大会小会作检查，后来下放到郊区一所小学的校办工厂当校工。 　　三十年前的孩子玩的东西不多，而砸“四角”就是其中一项重要游戏。“四角”是用两张纸折叠成正方形，而后用来相互砸的，被砸翻身的算输方，输方的“四角”就要被赢去。当时在一起玩的孩子多是造纸厂的孩子，他用的纸比我们用的纸要好得多。于是我们很少能赢他们。为了不使自己总是输，就有人在“四角”里加上铁皮。但是，不久就被他们识破。后来的一天，我们一起玩的“糊涂仙”突然发起威，一天下来，赢得差不多有一百多个“四角”。于是，纸厂那帮孩子就在一起想办法怎么打败“糊涂仙”的那个宝贝“四角”……后来，“糊涂仙”的宝贝终于让他们中的一个人赢去了。为了搞清这宝贝的秘密，他跑回家里，小心翼翼地把它拆开，发现是用铜版纸印刷的毛主席像折成的。同学父亲见儿子手上有这样东西后，就胆战心惊地问：这是你的？还是在外面赢的？儿子老实地回答，是赢的。父亲又问：赢谁的？儿子说是某某的。因为“糊涂仙”父亲在单位还是个车间主任，平时在宿舍里有点骄傲，与其他孩子家长在一起处得不是很好，这事也就很自然传到他单位。保卫科就来了人，一查，发现是孩子用墙上毛主席像折成的，并且毛主席像被分割八份。当时保卫人员就说了，把毛主席分成八大块这是严重的政治事件，这件事虽说发生在孩子身上，但根源却是家长在背后唆使。于是，这孩子经常在学校、在街道“向阳院”里读检查；他父亲则被撤职，到锅炉车间被人监督着烧锅炉。 　　又过了些日子，我邻居伯伯也出了事。事情有点荒唐，他见家里用石膏制成的毛主席胸像有点脏，就用湿毛巾在上面擦洗，结果，“毛主席”的鼻子被水溶去一小半。于是，他十分有想像力地用白垩泥给补上，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有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就兴奋地说起自己的“作品”，有人与他交恶较深，就暗自向街道报告了。街道的人说：你胆子太大，敢用“狗屎泥”（白垩泥的俗称）给毛主席塑像，你是何居心？他无从回答，只是一个劲地说“我三代贫农”，不是共产党毛主席我早就被饿死了，我怎么会有心咒他老人家呢？后来单位政工干事在中间做工作，证明他的确是“三代贫农”出身，在单位也是一个革命积极分子，这事就化解了。多年后，他老人家一说到这事就开心地笑着说：看不出我还有艺术家的天分呢！ 　　其实人生真的很单纯，很简单。但是，当它放到一个大背景里时，你很难再次单纯自己，简单自己。在一个纷乱的时代里，你真的很难使自己成为心里的自己，你只能随波逐流，要还原自己是多么的难；而在一个相对单纯的时候，你又不会发现自己身上的幼稚，会不自觉地让年龄复杂自己，竭力使自己变得成熟，让别人读不懂。人生其实是简单的，当你把自己的心放在一个别人无法触及的地方时，你就真的简单了，或是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