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病榻琐记

　　　　　　　　　　　　　　　病榻琐记
　　腊月下旬，孩子们已经穿上了新衣服，手拿小礼花炮在院子里疯耍。各家的主妇们已经忙完了洒扫庭除，把过年肉煮得满院飘香了。这天，我和妻却病了。 　　生病不是好玩的！平时上班累了，心想，哪怕生几天病休息休息也好。可真生了病，那百般痛苦，不得不令你怀恋起身体健康的日子，怀恋上班时的种种快乐来——更何况是本该合家团聚热热闹闹欢度的新春佳节呢 　　每天到医院里输液。现代医疗最广泛的手段就是输液打针。大冬天里，空中飞着雪花，一股冰冷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注进灼热的血管——现代医学与恶毒的病魔在我体内大战数百回合，抑或是挽救我性命的液体在给我孤独而微弱的生命淬火。傍晚，拖着病体，夫妻俩搀扶着捱回家，放寒假在家的女儿，已经煎好了中药。满屋子洋溢着草根树皮的或香或臭的气味，也似乎飘散着中国传统医学甚至传统文化的气味。还有大把的西药，白色的，黄色的，大片如果的，小片如豆的，扁状如轮的，圆状如球的，有糖衣包裹的，也有无糖衣掩饰的。中西医夹攻，我夫妻俩的病情才得以暂时控制，直到正月十几里，也觉尚未彻底痊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一感冒，头昏脑胀高烧出汗鼻塞喷嚏不止。因此我认为，感冒是世上最顽固的病症！ 　　躺在病床上，便胡思乱想。首先想到了生命。人的生命，既很伟大，又很脆弱。其伟大，创造世界；其脆弱，一呼一吸，悬于一息。譬如一只鸡蛋，可以蕃衍无数生命，延续成庞大的生命群体，然而，决不可稍有重创——危也，弱也。莫若一棵树木，有千万根须深扎于大地泥土；莫若一眼山泉，有无数脉管深连于大山胸膛。树木繁茂，可生长千年万年，泉水归海，可得以永生不涸。 　　古人肯定也生病。古人躺在病榻上，将想些什么呢？或许祈求长命百岁，诸如求仙练丹的洪都道士蓬莱仙客之辈。但天灾、疾病、人祸，以及作为生物的自然定数，没能让谁千岁万岁永寿无疆，纵是传说中的彭祖也如此。生命是有限的，只是要看生命是否有意义。司马迁有过重于泰山轻于鸿毛的论述，奥斯特洛夫有过生命意义的探讨，说得很明白。的确，在源远流长的历史之河里，任何个体的生命，弹指挥间，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要使其充实，使其有意义，也非易事。叱咤风云建功立业者毕竟寥寥，而碌碌无为如我辈者，众矣。 　　我的生命虽算不上有多大意义，但我热爱生命，力求让自己卑微的生命充实而有意义，尤其是年届不惑人生过半时，尤其是现在卧于病榻渴望健康时，更是如此——并非贪生怕死。不热爱生命的世界，将是不堪设想的！ 　　热爱生命，这四个字，杰克•伦敦用来作一篇小说的名字，蒙田用来作一篇随笔散文的名字。在人本主义遭受猛烈批判的年代，这是一个禁止的题目啊！近年里，这个极能表现人文关怀的人本主义命题，已经能够堂而皇之地走进教科书登上讲坛了。 　　大街上鞭炮阵阵，院子里热热闹闹。因一家三口病倒两人，这个春节，我家稍显冷清。但我可以在鼻塞头痛打喷嚏之余，读一会儿闲书，想一阵子心事，推开窗户欣赏日渐青绿随风舞蹈极富生命活力的柳枝，和嘤嘤吟唱热爱生命赞颂生命美好的鸟鸣，内心也还不算孤寂。 　　接过女儿递来的一把西药，喝下女儿递来的一碗中药汤，我斜靠在床头，小声朗诵一段蒙田的文字—— 　　……我想抓紧时间，去留住稍纵即逝的日子；我想凭时间的有效利用，去弥补匆匆逝去的光阴。剩下的生命愈是短暂，我愈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 　　　　　　　　　　　　　　　通联：四川省平武中学（6225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