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爱和语言无关
2020-12-14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十八岁,我爱着一个人——这个年龄段很容易爱上谁,父母忙于工作,朋友都陷进了爱情中,功课太枯燥,成长的激情无处渲泄。何况他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干净清爽。我学下象棋,守在操场边看他踢足球或打篮球。每次下课,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他说收集车票,就把那些
十八岁,我爱着一个人——这个年龄段很容易爱上谁,父母忙于工作,朋友都陷进了爱情中,功课太枯燥,成长的激情无处渲泄。何况他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干净清爽。
我学下象棋,守在操场边看他踢足球或打篮球。每次下课,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他说收集车票,就把那些又软又脆的车票收集起来,放在一个四四方方精致的盒子里。有远方的同学回校,第一件事就是向她们讨要车票。用了近四年的时间,集满整整一盒,我想:可以给他了。一个月夜,在松树林中,我迎了月光问他:“你还收集车票吗?”他一怔,然后就笑了:“收集车票?什么毛病呀。”他的脸在月光下有层阴影,但鼻梁还是那么挺直。
是我弄错了?可是我分明记得那一晚,大家坐一处,有人集邮,有人集糖纸,有人集火花,他说自己集车票。并且,在我向所有认识的人讨要车票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我心中的那份感情。
他却不集车票。
那满满的一盒车票就成了我自己的心事。临别他还问:“你手里拿着什么?给我看看。”我微笑着拒绝。那只是一盒毛病。
那个装车票的盒子,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无数好东西的出现,已不再精致,偶然看到,我为它的简陋讶异——这就是它吗,我曾视若珍宝的那个盒子? 多年后重逢,重逢也无语。回到家,我找那个盒子,那个装着车票的盒子,里面以又软又脆的公共汽车票最多,从三分到三角的不等,有浅黄、淡蓝、微绿还有大红,它们非常脆,每次在车上,我都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下车就把它们夹进书本里,然后再移到盒子中。它已不在了,我忘了是哪一次搬家时,终于把它遗弃——我甚至忘了是故意还是无意。而在那个月夜,我以为会留它到老,为纪念一场爱情——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 十八岁的某个夜晚,我没有坐入自己经常坐的位子,而是坐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看到课桌上不知被谁刻下了这样的一句话:“铁锈和爱情相似,生于铁而伤铁。”当时呆住。这样经典的一句话。 爱情是什么呢?只是一种感觉吧,从不按意志出现或消失,而且非常私人,无法说清。奇怪的地方在于心的悸动、喜悦、煎熬,全是只属于自己的私密体会,却偏偏要与另一个人相关。由此而不确定,无法掌握。可是,再伤人的爱情,也会渴望拥有。但拥有又是什么意思呢?长相厮守吗?会不会因此磨灭了心中的激情? 我爱的那个男孩住在三楼。四扇十八格的玻璃扇正正迎路,他的床铺在窗边,上铺。每当从路上走过,无论愿与不愿,总能看见属于他的雪白蚊帐。偶然,会看见一只手伸出帐外弹烟灰。就这样,站在路上呆看,却不愿走近一步。 自然也会有月光下的等候和漫步,可是与语言无关,只是在月光中静静地走,一前一后,又或并肩。前路没有尽头,也没有长久。 那样的一个夏天,有同学在河边找到叶窄窄尖尖的舟,我们以树枝为浆,划进河心去。他在月光下回头向我张望,并微笑,我回以微笑,这已足够。同学仍在绕舌:“这么浪漫你就无话可说吗?” 上岸后,我们去看电影。《血色乐园》,两个朋友去一个乐园,那里可象西部牛仔一样举枪杀人并英雄救美——而且永远不会输,陪玩的是机器人,程度已设计好。但一切并不万无一失,程度出错,机器人的枪也能杀死人了。因此,血染了乐园。男主角的朋友中枪后用手捂住伤口,不置信地说:“它打中了我!它打中了我!”他早已厌倦了这个游戏,可是已无法停止,血正泊泊地往外流。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事。 那个夏季不只他和我,还有许多爱情、许多忧伤以及不确定。
阿君正在谈恋爱,和同一个男孩子分分合合,为他喜为他愁,为他流泪到天明,为一句关于到他无褒无贬的话和我反目成仇。 丽丽每次吵架就以绝食来折磨自己,直到他来道歉。接着,她开始发胖,肚里有了宝宝。为了不要这个宝宝,我陪她去跳台阶,一级一级又一级。当她仰头,我看到星光映进她的眼中,仍然清澈见底,我的担忧也一览无遗:这样的做法对不对?她会不会因为爱而永远不能再成为母亲? 有个女孩,怀胎八月。孩子被引产,引产前已致死。为了保护她的男朋友,面对种种询问她的回答只一句:“我不知道是谁的。”傻呀,这个女孩。 然而,面对爱情,什么是对是错?我们矛盾重重而又一知半解。如果我们孤注一掷,伤害到的是别人还是我们自己? 每个月夜天光依然如水,蚊帐依然洁白。我只远远对着它发痴,就是在路上相遇,也低头避开他询问的眼。如果相爱,除了山盟海誓还有什么呢?有女孩打饭、洗衣、织围巾,这就是爱这就是付出? 终于毕业,终于分离。但还是借出差的机会路过他的城市。他带我去看他的母校,那里有曾经存在于他言语中的足球场和紫槐。我们又到河边看垂柳和天空中的星星,聊些可有可无的事。分别时也没有不舍,以为整个故事到此结束。天明,我离开那座城市,心底还是有期盼——我以为他会来送我,但直到车开,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从此永分离。我不会再来这座城市,就算再来,也不会只为这里有他。虽然闭上眼,仍分明地看到星空下他晶亮的双眸。 下午时分,在另一座城市,当我走出会议室,看到门外英俊的他。他微笑着看我,帅气的身形挺真的鼻梁,自信而又温柔。 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没有软弱也是不可能的。但我只是微笑。 再见他,是个暴雨天。他找到了我的家。可是,纵然欢喜,也有限。还是要离别,这次,真的是永远。没有要求对方为自己付出——离开自己的城市,离开自己的父母,甚至不说爱,有的东西说出口就承受不起。只是非常单纯地,见面。 那时在看三毛的书,她说过这样的话:“爱情有若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不能说呀,一说就是错。
同学聚会上再相见,已各自有了家。 这时的阿君,有了爱她的丈夫,不是当初把她的手藏进自己大衣口袋取暖的那一个。她在电话中对我说:“不参加了,那里没有我想见的人。”丽丽已成为母亲,有了个非常漂亮的女儿。当年伤她害她的人,那晚喝醉了酒,说:“想见的那个人没有来。”女人,任多么多情柔顺的女人,一没有了爱,便可冷酷如斯。 我则和他在人造沙滩上散步,正是隆冬时节,说话时声音都在抖。反而是这时,话异常地多了起来,因为已各自有了责任,不再担心说错一句而误了一生。 在过去那长长的日月里,我一直没有对他说什么,关于感情和承诺。就是今天,也不可能去提及。 事隔许多年,终于和位朋友提到这段感情。他问:“怎么不说呢?” 我无语,没办法解释。 “你不说出口,他怎么知道,又不是神仙。” “如果你为他做了很多,也感受不到吗?”我一面这样说一面知道,是,如果我不说,再做多少,那也是不会知道的,永不知道。 当年,他一再问:“有什么话要说吗”、“有什么要告诉我吗”、“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我都微笑并一言不发。至今我也无法明白当时的心态,又想,也许真是胆怯吧:一说就是一生。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无法让它按自己的意愿成长。就如那一盒车票,是我的激情却是他口中的毛病。如果一份爱不是自己想象的模样,不如让它保存在心中。沉默最好,话一出口就是开弓的箭,总要射到某个地方,落到实处,从此苦乐由他人。不如拥粒种子在怀,呵护一生。 他呢,不会知道我曾告诉过所有的朋友:有车票就留给我,因为他在收集。我所能付出的也就这一点了。不过,有四年的时间,每有车经过,都会有狂奔而来的念想,使我去默念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今日,我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当日手里拿着手票,一站又一站经过时,心里那份汹涌着的情感,和表面的纹丝不动。
那个装车票的盒子,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无数好东西的出现,已不再精致,偶然看到,我为它的简陋讶异——这就是它吗,我曾视若珍宝的那个盒子? 多年后重逢,重逢也无语。回到家,我找那个盒子,那个装着车票的盒子,里面以又软又脆的公共汽车票最多,从三分到三角的不等,有浅黄、淡蓝、微绿还有大红,它们非常脆,每次在车上,我都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下车就把它们夹进书本里,然后再移到盒子中。它已不在了,我忘了是哪一次搬家时,终于把它遗弃——我甚至忘了是故意还是无意。而在那个月夜,我以为会留它到老,为纪念一场爱情——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 十八岁的某个夜晚,我没有坐入自己经常坐的位子,而是坐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看到课桌上不知被谁刻下了这样的一句话:“铁锈和爱情相似,生于铁而伤铁。”当时呆住。这样经典的一句话。 爱情是什么呢?只是一种感觉吧,从不按意志出现或消失,而且非常私人,无法说清。奇怪的地方在于心的悸动、喜悦、煎熬,全是只属于自己的私密体会,却偏偏要与另一个人相关。由此而不确定,无法掌握。可是,再伤人的爱情,也会渴望拥有。但拥有又是什么意思呢?长相厮守吗?会不会因此磨灭了心中的激情? 我爱的那个男孩住在三楼。四扇十八格的玻璃扇正正迎路,他的床铺在窗边,上铺。每当从路上走过,无论愿与不愿,总能看见属于他的雪白蚊帐。偶然,会看见一只手伸出帐外弹烟灰。就这样,站在路上呆看,却不愿走近一步。 自然也会有月光下的等候和漫步,可是与语言无关,只是在月光中静静地走,一前一后,又或并肩。前路没有尽头,也没有长久。 那样的一个夏天,有同学在河边找到叶窄窄尖尖的舟,我们以树枝为浆,划进河心去。他在月光下回头向我张望,并微笑,我回以微笑,这已足够。同学仍在绕舌:“这么浪漫你就无话可说吗?” 上岸后,我们去看电影。《血色乐园》,两个朋友去一个乐园,那里可象西部牛仔一样举枪杀人并英雄救美——而且永远不会输,陪玩的是机器人,程度已设计好。但一切并不万无一失,程度出错,机器人的枪也能杀死人了。因此,血染了乐园。男主角的朋友中枪后用手捂住伤口,不置信地说:“它打中了我!它打中了我!”他早已厌倦了这个游戏,可是已无法停止,血正泊泊地往外流。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事。 那个夏季不只他和我,还有许多爱情、许多忧伤以及不确定。
阿君正在谈恋爱,和同一个男孩子分分合合,为他喜为他愁,为他流泪到天明,为一句关于到他无褒无贬的话和我反目成仇。 丽丽每次吵架就以绝食来折磨自己,直到他来道歉。接着,她开始发胖,肚里有了宝宝。为了不要这个宝宝,我陪她去跳台阶,一级一级又一级。当她仰头,我看到星光映进她的眼中,仍然清澈见底,我的担忧也一览无遗:这样的做法对不对?她会不会因为爱而永远不能再成为母亲? 有个女孩,怀胎八月。孩子被引产,引产前已致死。为了保护她的男朋友,面对种种询问她的回答只一句:“我不知道是谁的。”傻呀,这个女孩。 然而,面对爱情,什么是对是错?我们矛盾重重而又一知半解。如果我们孤注一掷,伤害到的是别人还是我们自己? 每个月夜天光依然如水,蚊帐依然洁白。我只远远对着它发痴,就是在路上相遇,也低头避开他询问的眼。如果相爱,除了山盟海誓还有什么呢?有女孩打饭、洗衣、织围巾,这就是爱这就是付出? 终于毕业,终于分离。但还是借出差的机会路过他的城市。他带我去看他的母校,那里有曾经存在于他言语中的足球场和紫槐。我们又到河边看垂柳和天空中的星星,聊些可有可无的事。分别时也没有不舍,以为整个故事到此结束。天明,我离开那座城市,心底还是有期盼——我以为他会来送我,但直到车开,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从此永分离。我不会再来这座城市,就算再来,也不会只为这里有他。虽然闭上眼,仍分明地看到星空下他晶亮的双眸。 下午时分,在另一座城市,当我走出会议室,看到门外英俊的他。他微笑着看我,帅气的身形挺真的鼻梁,自信而又温柔。 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没有软弱也是不可能的。但我只是微笑。 再见他,是个暴雨天。他找到了我的家。可是,纵然欢喜,也有限。还是要离别,这次,真的是永远。没有要求对方为自己付出——离开自己的城市,离开自己的父母,甚至不说爱,有的东西说出口就承受不起。只是非常单纯地,见面。 那时在看三毛的书,她说过这样的话:“爱情有若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不能说呀,一说就是错。
同学聚会上再相见,已各自有了家。 这时的阿君,有了爱她的丈夫,不是当初把她的手藏进自己大衣口袋取暖的那一个。她在电话中对我说:“不参加了,那里没有我想见的人。”丽丽已成为母亲,有了个非常漂亮的女儿。当年伤她害她的人,那晚喝醉了酒,说:“想见的那个人没有来。”女人,任多么多情柔顺的女人,一没有了爱,便可冷酷如斯。 我则和他在人造沙滩上散步,正是隆冬时节,说话时声音都在抖。反而是这时,话异常地多了起来,因为已各自有了责任,不再担心说错一句而误了一生。 在过去那长长的日月里,我一直没有对他说什么,关于感情和承诺。就是今天,也不可能去提及。 事隔许多年,终于和位朋友提到这段感情。他问:“怎么不说呢?” 我无语,没办法解释。 “你不说出口,他怎么知道,又不是神仙。” “如果你为他做了很多,也感受不到吗?”我一面这样说一面知道,是,如果我不说,再做多少,那也是不会知道的,永不知道。 当年,他一再问:“有什么话要说吗”、“有什么要告诉我吗”、“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我都微笑并一言不发。至今我也无法明白当时的心态,又想,也许真是胆怯吧:一说就是一生。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无法让它按自己的意愿成长。就如那一盒车票,是我的激情却是他口中的毛病。如果一份爱不是自己想象的模样,不如让它保存在心中。沉默最好,话一出口就是开弓的箭,总要射到某个地方,落到实处,从此苦乐由他人。不如拥粒种子在怀,呵护一生。 他呢,不会知道我曾告诉过所有的朋友:有车票就留给我,因为他在收集。我所能付出的也就这一点了。不过,有四年的时间,每有车经过,都会有狂奔而来的念想,使我去默念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今日,我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当日手里拿着手票,一站又一站经过时,心里那份汹涌着的情感,和表面的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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