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豌豆花开
2020-12-14抒情散文陈绍龙
三月雨酣。田埂上的脚印子凉了,麦叶下的雨珠儿亮了,晶莹如眸,芳樽如梦,忽的,叫我嗅出淡紫的香味来──呵,豌豆花就要开了。二十多年了。“上山下乡”的年月,有两个省城的女知青住在我家。一个姓刘,一个姓张。妈妈为她们做饭,她天麻麻亮就起来了,
三月雨酣。田埂上的脚印子凉了,麦叶下的雨珠儿亮了,晶莹如眸,芳樽如梦,忽的,叫我嗅出淡紫的香味来──呵,豌豆花就要开了。 二十多年了。 “上山下乡”的年月,有两个省城的女知青住在我家。一个姓刘,一个姓张。妈妈为她们做饭,她天麻麻亮就起来了,风箱呼呼喘气的当儿,火钗就开始在锅堂里叮叮当当的敲了,炊烟袅袅,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山里人想着城里人怎么生活,弄不明白她俩床下放那么多的盆,不明白内衣也都晾在晾衣绳上,竟还有胸罩。有村妇指目,也会有村上少男少女们的驻足,他们想窥视出大山以外的信息。她俩跟妈妈相处的很好,有时会从省城带些发卡之类的饰物别在妈妈头上,很是洋气,若得一村人的惊羡。我们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听收音机,甚至共用一个马桶,我那时还小,六七岁的样,她俩当然是不介意的。我实在说不清我该叫她俩姐姐还是阿姨。 这两个女孩也不是很大的,二十岁上下,农活压根儿就不会。队长没辙,就叫她俩看青。看青虽是个闲活,但很是缠时间的,怕牲口糟蹋庄稼,也怕孩子。到了四五月了,桃儿没红,杏也没黄,豌豆花开了,要结角了,好吃着呢,要看紧才是。 “豌豆角,一吃叭哩嗒,队长来打,我还没吃着!”──童年馋着呢,有童谣为证。尽管如此,我们小孩子还是要想尽法子去偷着吃的。 村上的孩子想着看青的就住在我家,都来跟我玩,计划着去偷摘队里的豌豆角儿。我看到平日老是欺侮我的大牛都来求我似的,开心极了,近乎用小手拍着胸脯的样子:没事!我佯装着去挑荠菜的样,带把菜锹,拎上篮子。其他小孩很是小心的近乎在田埂上匍匐着,我作呈能状,站在地里,一把一把的把还嫩着的豆角摘下来。后来当然是叫发现了的。小刘是那么的凶,竟把我的菜篮子和菜锹给没收了。我很慌,怕她俩把这事告诉给妈妈。 晚上,怯怯的,我不见了小刘的凶样,她笑咪咪的,要我坐在床沿,靠着她。一霎那,我忽的嗅出了一股浓浓的清香来,呵,是豌豆花!一朵淡紫色的、缠一缕细细滕缦的豌豆花,我第一次发现还有人戴这花儿。我庆幸她没把这事告诉我妈。小刘并没说我多少,只是说以后不要去偷队里的豆角,临了,她还送我一块糖,告诉我叫“巧克力”。这以后,我真的很乖似的,不上学的时候,也跟她俩下田里玩的,我们爬上凉棚,极目远望,很田园的。 春日虽美,却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村上人多半要吃“返销粮”。“返销粮”是按劳力分的,我们家没有劳力,因为有两个女知青,每月竟能分到几十斤的稻子。虽说这样,妈妈也是很节俭的,她会在饭里掺些青菜或萝卜之类的东西,我们小孩子吃的烦,而那两位女知青却吃的有滋有味。现如今人们见面总说“吃了吗”,我认定就是从那年月说开头的,因为人们是认真的,有饭吃是大事。有时候,小刘和小张还把地里间下来豌豆苗拿来家,妈妈说这东西苦,乡下人不吃,小刘说城里人吃,就让妈妈给做菜吃,她们夸奖妈妈的手艺好,高兴了,还一同搂着妈妈在地上转圈,我们一家人似的,很是开心。我不知她俩该叫妈妈是姐姐还是阿姨。 一年以后,两位知青走了,后来听说回城了,又听说有一个在哪个村里结了婚,有了孩子。妈妈常叨念。冬了,妈妈说要想着为她俩做棉鞋了;夏了,妈妈又会笑着说,这两娃胆最小,有雷的夜晚,她俩吓得直朝我的被窝里钻...... 此去经年。现如今,我已不知这两位女孩在哪,她们也都过了豌豆花一样的年龄,已不知她们是否和我一样,有着这一段青青的、带些许苦涩,然而也还充满芳香的共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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