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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砍柴

2020-09-17抒情散文小野菜
文/李昌恒人们常说:“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砍柴就是其中的一件很重要的事。砍柴对农村人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事了。对许多过来人来说,砍柴留给他们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苦累”二字。而对于我来说,不单单是“苦累”二字,是一份责任和担当,是对家

文/李昌恒

人们常说:“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砍柴就是其中的一件很重要的事。

   砍柴对农村人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事了。对许多过来人来说,砍柴留给他们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苦累”二字。而对于我来说,不单单是“苦累”二字,是一份责任和担当,是对家庭的奉献,同时培养了自己坚韧的性格。  

我家兄弟姊妹八人,父亲长期患病卧床,母亲要负责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还要到生产队去挣工分。所以,担水砍柴的事就由老大负责。我上有二个姐姐,年满十八九岁就先后嫁了人,砍柴的事自然落到了我肩上——当时的我只有十四虚岁。二姐出嫁那年我正在离家十几公里的镇上读初中。尽管二姐在出嫁前,把一间柴房塞满了柴禾,但“肉多不经切,柴多不经烧。喉咙深似海,灶门大似山。”几个月下来,二姐砍下的柴就会所剩无几。
二姐出嫁那天,母亲抱着二姐哭得泣不成声,二姐一走等于断了母亲一只手臂。我知道母亲不是舍不得姐离开,女儿养大不中留,就像横梁上的雏燕,翅膀硬了迟早是要飞出巢的。而是姐一走家里就没人砍柴,家里就断了烧柴,因此让母亲万分愁苦。在此之前,母亲特地问过我:“你二姐快要出嫁了,家里没人砍柴咋办?”当时我不知如何回答。今见迎亲的人在大门口吹着唢呐敲着锣鼓,一遍遍催着二姐上轿。母亲却一直抱着二姐不松手,家里的叔伯们都劝说母亲,不要误了良辰吉时。 如此场景,让我做了坚定选择——我走过去起头掰开母亲抱着姐的手,挺直胸脯说:“娘,姐走了砍柴的事还有我呢。”母亲脸上露出含泪的笑容,伸出右手在我的头顶上摸了一下,强忍眠睛里打转的泪水,点了下头说:“嗯!我的福贵真得长大了!”姐也过来俯下身紧紧拥抱着我,在我额上亲了一下,一串晶莹的泪珠落在我的额头。从此我除了读书外,又多了一项任务一一砍柴。
  
无论什么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家地处丘陵地带,到处是光秃的黄土岭,岭上除了长石头就是低矮的芒萁和杂草。砍柴要到三五华里以外的地方。第一次单独砍柴,不敢去生疏的地方,只好去曾与姐姐一同砍过几次柴的一座小山上。星期六下午,从学校赶回家,上山来的有点晚,等我觉得砍得差不多时,太阳就已挨着山顶了。我急忙找了四根“气井柴”(我们本地方言。山上长着一种身杆细条均称,表皮弹性特强,拧纽开裂可以打结也不会断的植物)来缚,先把“气井柴”的一头拧成个“又”字,再用脚踩住。把另一头穿过“又”字的孔,双手抓住这头,用脚踩手拉的合力,把柴捆严实。当快要用上最大力气时“啪”的一声响,人往后一仰,气井柴断了。 我以为自己心急用力过猛拉断的,拿起一瞧,发现断处是被虫蚀过了的。心里悔恨自己砍时没瞧仔细,真是心急事更多。无耐,只好又费时重新寻找了几条标准的气井柴,最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把柴缚好。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起身看天色已暗淡下来,赶紧挑起柴下山。边走边想:今天这担柴比姐在时明显大许多,妈妈一定会高兴的。柴把大,重量也大,只好走一段路放下歇一会。就这样走走歇歇到家时,家家户户已上了灯。
  
进门听见不会走路的弟弟趴在厨房后的晒谷场地上哭,妈妈在一边喂猪,一边在训骂妹妹自个回家没把弟弟带回。我放下柴赶紧跑过去抱起小弟,妈妈嫌我回来晚了,阴沉着脸说:“别人砍柴太阳落山就到家,你怎到现在掌灯(那时没电灯,家家都用煤油灯)了才回来?”唠叨完又看见我砍的是一担带着青色叶片的散柴又淡淡地说:“福贵你砍的柴太嫩了,一担柴只够一天烧。一星期在家只有一天半时间,也只能砍三担柴,怎够烧一星期?要去砍粗壮的棍子柴才耐烧。”姐姐在时砍多砍少砍好砍坏,都由姐担着,自己只是个跟班而已。现在不同了,柴的粗细,多与少都是自己的责任了。不由得在心里又想念起姐姐。
  
小时侯做事,得不到大人的夸奖。不论做何事,正确与否,优与劣全在大人的脸色里,错了还会得相应的责罚和训骂。好像做好做正确是理所当然,做差和做错都绝对不行,也不可饶恕。
  
那时农村没有煤气灶和电磁炉,家家做饭都是靠烧木柴升炊烟。因此柴和钱一样的珍贵。如果发现哪儿有好柴,就像发现地上有人民币一样,很快会被砍光。
为了能砍到粗壮的棍子柴,也跟着村里的砍柴人去了更远一点的大山里。一路上我眼睛都不停地在路的两边搜寻着,看能否有粗壮点得,哪怕有大拇指粗也行。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蓬粗壮柴,怕别人抢先,我故意急跑上前,双手提着裤子,假装要解大便钻进了蓬里去,大家见我要在蓬里解大便,都捂着鼻子赶紧往前赶。我高兴地举着柴刀去砍时,才发现这些与我小臂一般粗的棍子柴,全被一种带刺藤蔓缠绕形成一个大蓬,要砍到它必须先劈掉有刺的藤蔓。想退出去跟上大伙时已经晚了,我衣服和裤子都被外围的细藤上的刺勾着。只好侧着身子把那些外围细小的藤蔓一一砍掉。当砍到里面一根粗点的藤蔓时,不小心柴刀被上头藤蔓掛了一下,滑向了左手,把左手小指指甲切了一部分下来,顿时鲜血直流。只好用柴叶包着伤指,忍着痛继续砍,当大伙挑着柴回来时,我才砍好一半。
  
回到家里,母亲见我手指上有血,知道我被镰刀所伤,问我是怎样伤的?我一五一十地汇报后,她不但不安慰,还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没砍死你,砍死了我到省心,现在只是伤着手指,要是砍掉一只手,看拿什么医你?男人十五要当家,女人十五要绣花,你这样没能力,我老了还能依靠谁......妈妈突然就背过脸去用手擦了下眼睛,又转过脸边帮我清洗包扎伤口边对我说:“这事不要让你爸知道。”可到晚上,我还是被爸叫到了他的病榻前训骂道:“世界上并没什么捷径,要说有也是在你的脑袋里,这年头,路近柴又好的不会留到你来砍。”听了父亲的话,才意会到,人不但要有智慧,更要有出苦耐劳的精神。
富裕多娇,贫寒多坚。就像山脊上的树木,往往比山凹肥沃处的树木生长缓慢,也没那么挺拔秀气,可它比山凹里的树坚韧许多。
  
虽说二姐嫁过去后,会回来帮家里砍些柴,但毕竟是偶尔。怀孕后就再也没来帮助过,砍柴的事就全落在我身上。尤其是每逢农忙季(学校都会放一星期的农忙假让学生回家支农)。不任大人小孩一切都以生产队的公事为主,砍柴属各家庭的私事就不能占用大块的时间,只好利用劳动间隙进行。其他人都是闲时砍了屯积起来农忙烧,而我上学没时间天天去砍,都是“酉吃卯粮。”对我来说,砍柴是件大事情。一边要跟着大人一同下地挣工分,一边忙里偷闲,瞄准一切机会砍柴。那时柴刀就像读书人的笔,解放军的枪时刻不离身。
  
生产队的秧田一般都挨在河边上,目的是利于排灌。早上在田里拔早稻秧时,发现河岸边上有十来根非常粗壮的柴,河边上长出的柴一般材质都较轻,有的还空着心。水份又重,既不耐烧又没火焰,平时大家都不愿要。只有到了农忙时,家里的柴不够了,才会去砍来凑合应付一下燃眉之急。拨完秧后利用大家回家吃早饭的空档,我就把这十几根柴砍了。扛着柴回家时,不料晚了半个多小时。这时队里的人己吃完早饭,陆陆续续往田里赶工了。我才急忙端起了饭碗,爸妈见我误了工就一起开骂:“你真是捡芝麻丢西爪,不赶现在农忙做包工之际,多挣些工分,家里本就吃饭人多劳动力少,挣不到工分便会超支,一超支分得的口粮就更少。”我还没接话,父亲又严肃地又命令口气说:“今天你必须要插完八分田的秧,要不然就罚你晚上饿一顿。” 我最怕的事,不是父母的打骂而是挨饿。只有挨过饿的人才能体会出一餐不饱,三餐饥的感觉。我正处在长身体阶段,饭量特别大,一听说没完成任务就要饿一顿,心里就发慌,赶紧狼吞虎咽,嘴里还含着饭,撤腿就往外跑。到晚上七点多还没插满八分地的秧。太阳一下山,田里的蚊虫蚂蟥特多,人也疲惫。有几次出现想一走了之,明天再来的想法。可一想到回去要饿一顿,只好咬紧牙关继续。妹妹帮我摆秧,我专负责插。当我插满八分田时,月亮升到了屋脊上。此时我才真正读懂一页人世的书:做事要分清主次,不能因小失大。
  
大年三十我去到八华里以外的大山里砍柴,无意间寻找到一根较大的风干树,需要分二次才能扛回家。如扛一半回去,很快就可以吃到一年只有二三次才能吃到的猪肉,那这半截树说不定就被别人扛走。心有不甘,可我心里清楚,晚了家里没人帮你,就是一句安慰话都很奢侈,再苦再累,只能靠自己。有这样好的机会,过年又不需干别的,多跑一趟家里断柴的概率就小些。下定了决心把风干树砍下了山,越扛越重,越扛气力越接不上,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下午二点多头昏脑沉的才把木柴扛回了家。
  
歇了半个小时才缓过劲来,妈妈端过猪肉和米饭,我一边吃,她在一旁看,不知是心痛还是责备:“三十勤迟了,初一勤早了,该休歇时就休歇。”听完妈妈唠叨,见妈的话语比平时温和,我就想把在路上的想法说了出来,可话到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知道说也白说,还会惹来一阵痛骂。妈见我好像有话要说,便笑问道:“福贵,看你有什么话想说?”我不敢直接说,只好拐了个弯:“唉!今天要是有部独轮手推车,我就可一次运回来不用来回跑二趟了。”没想到妈竟然答应说:“嗯!明年请木匠来也打造一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我惊喜地望着妈,看了许久,心情比吃上肉还高兴,年也过得有味多了。
这样的砍柴日子,持续了很多年,记不清虽说是那一年,结束了我砍柴生涯。而今回忆起来,心中还会泛起丝丝苦涩,艰苦的岁月,艰难的日子,成就了我坚韧不拔的性格。砍柴成为生命中难忘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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