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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秋草黄,豆叶稀

2020-09-17叙事散文青衫子
像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儿,观摩项目途中看到路边茂密整齐的草心里直痒,不由羡叹,这草真好啊。同行的人盯着草丛说,是啊,小的时候要是看见这么好的草,早拔家里去了。我们这里管割草叫拔草。挺奇怪的,明明是用镰刀割,却说拔。不用镰刀,名副其实空手拔草的

  像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儿,观摩项目途中看到路边茂密整齐的草心里直痒,不由羡叹,这草真好啊。同行的人盯着草丛说,是啊,小的时候要是看见这么好的草,早拔家里去了。我们这里管割草叫拔草。挺奇怪的,明明是用镰刀割,却说拔。   不用镰刀,名副其实空手拔草的活儿也干过。多是在庄稼地里,苗棵间,用镰刀不方便;那些草被苗棵荫庇着,长时间见不着太阳,长得比较嫩,手稍一用力就能拔下来。有水白子草,草棵直立散开,茎叶如剑;热草秧子呈匍匐状,长得较密,多长在地沿上,密密麻麻把地沿遮住;小苗子秧,茎叶细嫩,开喇叭状的花,像牵牛;还有灰灰菜,青青菜,等等。   小时候拔草的人多,大人孩子都拔,能发现一处茂密的草不易。小孩子放学没事,重活儿累活干不了,就被支使去拔草,用来喂牲畜家禽。这像是农家孩子的必修课。大人去地里干活儿,有的背一只筐,回家的时候随手扯点青草野菜。玉米棵长到一人高的时候,也有劈自家玉米叶子高粱叶子的,回家喂牲口。   那时候已经分田到户了,家家户户有责任田,侍弄庄稼是庄稼人的本分。庄稼侍弄的好坏,成为衡量一个农民能力高低的重要标准。   侍弄好庄稼离不开勤快,稍一懒散地里的杂草就窜起来,被人耻笑。好处是给拔草的人提供了草源。经常拔草的人知道去哪里寻。一处一处地方寻遍了,在近处拔草就变得越来越难。   拔草需要有伴儿,三两个人一拨儿,投脾气,拔草来去的过程也成了玩儿的过程。那时候我常和常军一起。   常军比我大一两岁,两家隔着村小学操场。他父母年龄比我父母年龄大,我管他们叫大爷大娘,对常军直呼其名;他有一个妹妹叫常静。是常还是长,我说不准,因为是小名,只知道是这个音。   常军的父亲是个普通农民,没什么文化,话不多。他的母亲腿有残疾,走路一拐一拐的,读过高中,头脑灵活,说话敞亮,大声大气的。一个有文化腿有残疾的人嫁给一个没文化其貌不扬的人,天知道在媒人那杆秤上两边儿是如何平衡的。   有时候,平衡只是一种表象,用农村的俗话说,胳膊折了在袖里。   过日子免不了勺子碰锅沿。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亲常说一个家门儿一个天下。说谁家怎样怎样,父亲习惯归结为,咳,就这家门儿。家门儿像一个符号,给家家户户安上了隐形的标志。   自然地,常军家也自有家门儿,自成天下。在这个天下中,他母亲是主导,是灵魂。他母亲的聪明、有文化与他父亲的笨、没文化形成天壤之别。作为这种天壤之别的结合,很显然,常军和常静几乎没有遗传母亲的聪明基因,而是恰恰相反。这像是一个悲剧,却是一个不容改变的事实。   这个事实如折了的胳膊,即使在袖里,也掩盖不了那块缺失的空荡或是扭曲。作为扭曲的外在表现,他们兄妹俩的挨打受骂时常能看到听到。他母亲主骂,骂中少不了一个傻字。他父亲主打,手边什么方便用什么。我亲眼见他父亲在大门外拿簸箕打常静,吓得她抱头鼠窜,惊恐失声。常军也有挨打骂,相对较少,毕竟是男孩子,得做人,避免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我能听得出他说的那些礼节话问候话大人话出自他母亲的教育。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有点虚张声势,生怕别人看出他的内在虚弱,怕别人说他傻。可是我知道,有时候别人说你傻不是用明确的语言,而是用嘻笑和眼神。   在村子里,判定一个人傻不傻,笨不笨,正常不正常,都用事例说话。时间久了,那些事例便成了一个人的口碑档案,存入村里人的记忆,难以更改。   同样,判定一个家庭所谓是什么家门儿,也是用事例说话,比如这家人对待老人,和同族院中或地邻的关系处理,等等,也成为口碑档案,被人传播,定性。   很显然,常军的父母在对待老人处理兄弟妯娌和庄乡关系方面受人诟病,那些事例和议论如一顶隐形的牌子,挂在他家门上,威力强过公家颁布的所谓十好人家。   对于这些事,我隐隐知道,但并不关心,依然故我和常军结伴往来,去地里拔草,去游泳游戏。好在在这方面,家里人没有干涉,每有他来找我,家里人对他都挺好的,遇到吃饭或是有好吃的,也给他吃。他谦让一下后接着,和我结伴出去。有时候我们一起在外面玩儿饿了,我回家拿吃的,时有拿给他一份儿,祖母和母亲从不阻拦。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一人一个玉米面饼子,一块蒸熟了的地瓜咸菜。饿了吃什么都香。两个玩儿伴在一起吃更显香甜。   我们俩时常结伴儿写作业,有时候在我家,有时候去他家。他母亲夸我字写得好,有一次还一时兴起拿起笔写了几个字给我们俩示范,果然大气。她还教我,要想写好字不能用圆珠笔,得用钢笔。那一刻,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光亮,和那个打骂儿女时恶狠狠的样子判若两人。对此,常军并没有表现出自豪,反而是惊慌少自在。我觉得在他母亲面前,他的心像是一直提着,不敢放下来。或许夜里睡觉时能完全放下来吧。   除了写作业,多是去地里拔草,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村南和东南,要过一条河。那里庄稼地多,寻到草的机率大。   河北岸是槐林。秋天时候树叶变黄,次第落下,有放羊的赶着羊去吃树叶,和树丛边上的枯草。槐树丛枝上有刺,即使边上有疏散的草,我们也不喜欢去拔,怕扎着。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在树棵较大的地方玩儿,找那种沙猴子,用来在石板上写字。   河南岸有玉米地和豆子地,我们时常去那里拔草。推一辆独轮车,放上筐和镰刀。我们俩轮流推。空车的时候他还行,装上草他就不灵了,常歪倒。与其歪倒了再装车,还不如我一直推着。   那一次我们俩带着常静一起去。三个人在黄豆地里拔草。豆子差不多成熟了,叶子落了好多。草少,想拔满筐自然有困难。平时看不上的草也拔,混着豆叶,也劈些半青半干的玉米叶子。在这种时候拔草,常静自然拔得少,常军对她时有厌烦,不想让她跟着。看她一副可怜样儿,我把寻到的草让给她,她欢天喜地,紧着忙活。常军看在眼里,也不再说什么。我觉得他似乎在树立一个当哥哥的威信。   回家路上,他坚持推车,结果还没过河就歪倒了。自我解嘲,说没掌握好。接下来我一路推着,他们俩在后面跟着,踢踏踢踏地,像俩跟班儿。来到桥上,碰到同村的建梅,打了声招呼。我们俩同班,一起去乡里参加口头作文比赛,得过奖。她说话笑吟吟地,声音脆生,穿一双黑色凉鞋,脚小巧白净好看,像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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