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村庄的疼痛
2020-12-14抒情散文陈元武
一个村庄的疼痛 □陈元武那一夜,我都被村庄的疼痛所唤醒着,它在呻吟,一声高一声低的。像一阵水泼开一样,它尖锐的痛处让我的肉体也隐隐感到一种震颤。大水捂住了他高声的叫喊,像一头被缚住嘴巴的猪,低低的,喑哑而持续地叫着,疼痛还
一个村庄的疼痛 □陈元武
那一夜,我都被村庄的疼痛所唤醒着,它在呻吟,一声高一声低的。像一阵水泼开一样,它尖锐的痛处让我的肉体也隐隐感到一种震颤。大水捂住了他高声的叫喊,像一头被缚住嘴巴的猪,低低的,喑哑而持续地叫着,疼痛还在它尖叫不出的喉咙里,剜着它的神经。那种疼痛是弥漫性的。在微明的上弦月的光辉下,那条路是唯一可以看得清的目标,它本来应该连着村庄,而现在,这种连接却断了,中间有一种灰暗不清的断处,那是涌流着的洪水,洪水正穿过村庄的每一个地方,村庄被水所淹没着,暗流正像刀子一样切割着村庄的身体,而且让它只能低低地呻吟。 傍晚时分,我正在去曹明连家的路上,我们的房子在村庄的高处,但离着也不太远,这一段路还没有被水所淹及。地上一片狼藉,被冲到路上的杂物,塑料袋、用过的卫生巾、可乐瓶、白色的塑料泡沫碎块、纸片、果皮的菜叶,那是从工厂生活区的下水口冲出来的东西,全部在这里一路盘点开来。还有杂草、树叶和断树枝等物,缠在了曹明连家门口的那根电线杆固定拉索上,一大团,正好塞住了下水口的通道,那些脏东西就全往他家的院子里去了。曹明连家的院子已经被一尺高的浑水淹着。靠西边的柴草房已经倒了,黑色的檩条和梁全散落成一堆,瓦片全掉在了水里。里头的柴禾也全湿了。曹明连和他的老婆正在屋门口用铁皮簸箕往外掏水,门口用蛇皮沙袋堵着。屋里乱成一团,他家的谷仓也浸在了水中。那架风车有点斜了,一边让水抬起来了。我说这样掏水能掏干净吗,水比你家里高,肯定会从各个缝隙重新钻进去的,你们在徒劳。曹明连说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水在屋里泡着吧,能掏多少算多少。他已经没有心思顾及他的老酒窖,那里头有好几十坛贮存了两年以上的老酒。上个月我还跟他一起喝过,不过我的酒量不行,他是真喝,还有老朱。三个人喝了两斤多老酒,我最多喝二三两。他皱着眉头,指着那个酒窖说,本来指望年底用这些酒换点钱,现在已经顾不上了,房子能不能保住还难说!我知道他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村庄像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水已经淹到了甲板,所有的人慌乱地搬着家里可能最值钱的东西。有的人莫名其妙地扛着床板出来,而把衣柜扔在家里。还有,锅和碗筷也成了有的人珍惜的物什,我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可笑的理由。或许,在最危难的时刻,吃和睡成为人的第一需要,只要活着。那些鸡鸭或牛羊都可以再养起来,房屋倒了也可以再盖,只有人不能死了,如果人都死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而像这样的疼痛经历,绝不是村庄唯一的一次。水灾和旱灾一样,是毫不留情的一次疼痛过程,不过水灾快点,旱灾则像支起的一口大锅,将村庄放在上边慢慢地煸烤着,让它格外地痛苦而无法一下子休克过去,让所有的嘴巴都干渴着,庄稼或者人、家畜以及山上的树、野兽们,就像2003年的夏天。 在2003年夏天的早些时候,也就是春天的末梢,本来应该来的黄梅雨没有到来,天气格外的晴好。后来的几场台风也擦着边过去了,人们没有盼来一场像样的豪雨,让已经干裂的稻田稍稍润湿一下。汶州村的河边挤满了人,都是厂里的工人,家里的自来水经常水压太低出不来,只好到河里泡凉,可是河里也没有多少水。河床底的石头像狼的牙齿一样狰狞地露出来,剩下的水浑浊不堪,在水洼里快速游动着一些蠕动的虫子。厂里的梯级水泵站接近于抽空的临界水面。太阳在一整个夏季里像一个熊熊燃烧着的钢炉,汩汩地向外流着炽热的钢水,天空中几乎看不见一片云,而那些打催雨弹的高射炮车经常像围猎者一样,追着一朵飘过的云团不放,跑了十几里地,打中了,而雨却下到了邻县去了。最耐干旱的酸刺也一片片地枯萎了,生活区底下的几口鱼塘的承包者将下水道的水截住了,往鱼塘里抽那些臭烘烘的水。鱼都浮到了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塘水几乎成了墨绿色,表面浮着水华、蓝藻和一些紫红色的浮萍。鱼大量地死亡,还螺蛳、河蚌和蚬子,铺天盖地地浮起来,水塘终于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水越来越黑了,恶臭无比,被风吹到了生活区来。那时候,就连翠鸟以及鬼脚鹬或者牛背鹭等食鱼涉禽也少见了,要么像得了瘟疫一样,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要么缩着脖子,像睡着了一样,很快,在生活区的树林里或是水塘边的草丛中就能看到它们的尸体,已经腐烂并爬满了白色的蛆和大群的绿头苍蝇。它们的巢里边也旋即毫无声息了,幼鸟们全部饿死了,这是一场生态的灾难。而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刚刚开始,很快,村庄里的鸡鸭大量地死亡,紧急生产出来的酱鸡腊鸭纷纷挂在了屋檐下,这些可疑的食品上边居然没有一只苍蝇!然后是狗,一条条狗长长地耷着舌头,全身的毛一块一块地掉了,成了难看的癞皮狗。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下水被扔在了沟渠里,浸泡得浮肿发白并且随水波袅袅地漾着,让人恶心。玉米像侏儒一样,细弱并且干缩着,结出来的玉米棒也畸形地扭曲或表现为怪异的形状。而虫子似乎特别猖獗,斑纹中华蝗和另一种本地的土蝗兴旺起来,它们在傍晚或是早晨在空低飞过,嗡嗡嗡,像一队超低空飞行的轰炸机一样掠过村庄的上空,他们的目的地是所有可以食用的绿色植物――庄稼、草或者别的什么。事实上,看不到太多的鸟来捕食它们,有几只早已经吃饱了,它们懒洋洋地站在高压电线上观看着它们的猎物成编队地从身体下方飞过。 我们泡凉回来,曹明连他们还在河边挑水,准备去地里头抢救一些玉米或是蔬菜,天已经大黑了,我们在路上碰头了,他低着头,急急地挑着水,差点撞到我身上。那天晚上很晚了,他来找我,要我帮着找一个电工和维修工,说村里准备在河边安一台水泵。见到他,我着实吓了一跳:他像刚从赤道非洲回来,人黑得几乎让我快认不出来了,而且瘦,他穿着一件背心,趿着拖鞋,肩膀上明显地凸起一块肉,脱着皮。他喝了一口酒,嘴里出来的话就带着酒气,这叫什么年头!还是你们吃工资的好,日头晒不到,大雨淋不着,管它天旱天涝!哪 像我们农民,像这样年头,若是解放前,一定要饿死人的!他喝了两口酒,头就耷拉了下来。他说邻居的一圈羊全死了,热的,屎蛋球塞住肠道拉不出来,生生憋死的,好家伙,那一个个肚子胀得像气球一样,这么热的天,哪敢宰了吃,说不定带着热瘟,传给人可不是玩的。刘修贵家的牛硬是拉水累趴下了,估计也没活头了。再浇水也不挺用,田里的裂缝下子就把水滋下去了,光冒一点烟起来,过了还是白生生的硬土。没有大水泵不行。可要是这么一抽水,地里头的那些东西全加起来还不够电费!我劝他改行,去炸石头,给坑边水泥厂炸矿石,还干个球啊。田就让它旱着吧。他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想过了,总不是个办法。 后来靠着那两台水泵白天黑夜不停地抽水,总算救活了少部分的庄稼,口粮是不成问题的。然后是连着的秋冬大旱。到中秋节时再见到曹明连,他连话都说不起来了,一头的石粉,像刚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模样。我递给他烟的时候,他的右手上缠着纱布,左手接我的烟,满是让石头割开的大大小小的口子。 去年冬天的时候,曹明连叫上我们去山上他的橘园里采已经成熟的芦柑。一个个长得又小又难看,像长着肿瘤,橘皮粗糙而且布满了伤疤,又酸又涩,吃在嘴里,没有一点水份。曹明连说,我以为不会结了,旱了那么久,树居然没死!当然,这样的橘子只能留着自己吃,没人会买的。曹明连说,我到现在还是一身的疼痛,累的。我们就像这样橘子树一样,靠天吃饭。没有人会来帮我们的,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 这一场洪水很快就过去了。地上还是凌乱不堪,曹明连的生活正在慢慢地转入正常。他白天得去山坡上重新筑那些梯田坝,不然水就全流光了,稻秧很快就会被晒成枯草。然后他还得重新搭盖那间倒塌的柴禾房,另外,那些泡过洪水的老酒得尽快处理掉,等不到入秋,酒就会酸了。那些受伤的树沉默着,静静地让风舔着自己的伤口。村庄也沉默着,它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曹明连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地眯着眼睛,把烟大口大口地往肚里吞,然后将它长长地吐出来,像一台拖拉机一样。
那一夜,我都被村庄的疼痛所唤醒着,它在呻吟,一声高一声低的。像一阵水泼开一样,它尖锐的痛处让我的肉体也隐隐感到一种震颤。大水捂住了他高声的叫喊,像一头被缚住嘴巴的猪,低低的,喑哑而持续地叫着,疼痛还在它尖叫不出的喉咙里,剜着它的神经。那种疼痛是弥漫性的。在微明的上弦月的光辉下,那条路是唯一可以看得清的目标,它本来应该连着村庄,而现在,这种连接却断了,中间有一种灰暗不清的断处,那是涌流着的洪水,洪水正穿过村庄的每一个地方,村庄被水所淹没着,暗流正像刀子一样切割着村庄的身体,而且让它只能低低地呻吟。 傍晚时分,我正在去曹明连家的路上,我们的房子在村庄的高处,但离着也不太远,这一段路还没有被水所淹及。地上一片狼藉,被冲到路上的杂物,塑料袋、用过的卫生巾、可乐瓶、白色的塑料泡沫碎块、纸片、果皮的菜叶,那是从工厂生活区的下水口冲出来的东西,全部在这里一路盘点开来。还有杂草、树叶和断树枝等物,缠在了曹明连家门口的那根电线杆固定拉索上,一大团,正好塞住了下水口的通道,那些脏东西就全往他家的院子里去了。曹明连家的院子已经被一尺高的浑水淹着。靠西边的柴草房已经倒了,黑色的檩条和梁全散落成一堆,瓦片全掉在了水里。里头的柴禾也全湿了。曹明连和他的老婆正在屋门口用铁皮簸箕往外掏水,门口用蛇皮沙袋堵着。屋里乱成一团,他家的谷仓也浸在了水中。那架风车有点斜了,一边让水抬起来了。我说这样掏水能掏干净吗,水比你家里高,肯定会从各个缝隙重新钻进去的,你们在徒劳。曹明连说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水在屋里泡着吧,能掏多少算多少。他已经没有心思顾及他的老酒窖,那里头有好几十坛贮存了两年以上的老酒。上个月我还跟他一起喝过,不过我的酒量不行,他是真喝,还有老朱。三个人喝了两斤多老酒,我最多喝二三两。他皱着眉头,指着那个酒窖说,本来指望年底用这些酒换点钱,现在已经顾不上了,房子能不能保住还难说!我知道他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村庄像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水已经淹到了甲板,所有的人慌乱地搬着家里可能最值钱的东西。有的人莫名其妙地扛着床板出来,而把衣柜扔在家里。还有,锅和碗筷也成了有的人珍惜的物什,我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可笑的理由。或许,在最危难的时刻,吃和睡成为人的第一需要,只要活着。那些鸡鸭或牛羊都可以再养起来,房屋倒了也可以再盖,只有人不能死了,如果人都死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而像这样的疼痛经历,绝不是村庄唯一的一次。水灾和旱灾一样,是毫不留情的一次疼痛过程,不过水灾快点,旱灾则像支起的一口大锅,将村庄放在上边慢慢地煸烤着,让它格外地痛苦而无法一下子休克过去,让所有的嘴巴都干渴着,庄稼或者人、家畜以及山上的树、野兽们,就像2003年的夏天。 在2003年夏天的早些时候,也就是春天的末梢,本来应该来的黄梅雨没有到来,天气格外的晴好。后来的几场台风也擦着边过去了,人们没有盼来一场像样的豪雨,让已经干裂的稻田稍稍润湿一下。汶州村的河边挤满了人,都是厂里的工人,家里的自来水经常水压太低出不来,只好到河里泡凉,可是河里也没有多少水。河床底的石头像狼的牙齿一样狰狞地露出来,剩下的水浑浊不堪,在水洼里快速游动着一些蠕动的虫子。厂里的梯级水泵站接近于抽空的临界水面。太阳在一整个夏季里像一个熊熊燃烧着的钢炉,汩汩地向外流着炽热的钢水,天空中几乎看不见一片云,而那些打催雨弹的高射炮车经常像围猎者一样,追着一朵飘过的云团不放,跑了十几里地,打中了,而雨却下到了邻县去了。最耐干旱的酸刺也一片片地枯萎了,生活区底下的几口鱼塘的承包者将下水道的水截住了,往鱼塘里抽那些臭烘烘的水。鱼都浮到了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塘水几乎成了墨绿色,表面浮着水华、蓝藻和一些紫红色的浮萍。鱼大量地死亡,还螺蛳、河蚌和蚬子,铺天盖地地浮起来,水塘终于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水越来越黑了,恶臭无比,被风吹到了生活区来。那时候,就连翠鸟以及鬼脚鹬或者牛背鹭等食鱼涉禽也少见了,要么像得了瘟疫一样,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要么缩着脖子,像睡着了一样,很快,在生活区的树林里或是水塘边的草丛中就能看到它们的尸体,已经腐烂并爬满了白色的蛆和大群的绿头苍蝇。它们的巢里边也旋即毫无声息了,幼鸟们全部饿死了,这是一场生态的灾难。而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刚刚开始,很快,村庄里的鸡鸭大量地死亡,紧急生产出来的酱鸡腊鸭纷纷挂在了屋檐下,这些可疑的食品上边居然没有一只苍蝇!然后是狗,一条条狗长长地耷着舌头,全身的毛一块一块地掉了,成了难看的癞皮狗。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下水被扔在了沟渠里,浸泡得浮肿发白并且随水波袅袅地漾着,让人恶心。玉米像侏儒一样,细弱并且干缩着,结出来的玉米棒也畸形地扭曲或表现为怪异的形状。而虫子似乎特别猖獗,斑纹中华蝗和另一种本地的土蝗兴旺起来,它们在傍晚或是早晨在空低飞过,嗡嗡嗡,像一队超低空飞行的轰炸机一样掠过村庄的上空,他们的目的地是所有可以食用的绿色植物――庄稼、草或者别的什么。事实上,看不到太多的鸟来捕食它们,有几只早已经吃饱了,它们懒洋洋地站在高压电线上观看着它们的猎物成编队地从身体下方飞过。 我们泡凉回来,曹明连他们还在河边挑水,准备去地里头抢救一些玉米或是蔬菜,天已经大黑了,我们在路上碰头了,他低着头,急急地挑着水,差点撞到我身上。那天晚上很晚了,他来找我,要我帮着找一个电工和维修工,说村里准备在河边安一台水泵。见到他,我着实吓了一跳:他像刚从赤道非洲回来,人黑得几乎让我快认不出来了,而且瘦,他穿着一件背心,趿着拖鞋,肩膀上明显地凸起一块肉,脱着皮。他喝了一口酒,嘴里出来的话就带着酒气,这叫什么年头!还是你们吃工资的好,日头晒不到,大雨淋不着,管它天旱天涝!哪 像我们农民,像这样年头,若是解放前,一定要饿死人的!他喝了两口酒,头就耷拉了下来。他说邻居的一圈羊全死了,热的,屎蛋球塞住肠道拉不出来,生生憋死的,好家伙,那一个个肚子胀得像气球一样,这么热的天,哪敢宰了吃,说不定带着热瘟,传给人可不是玩的。刘修贵家的牛硬是拉水累趴下了,估计也没活头了。再浇水也不挺用,田里的裂缝下子就把水滋下去了,光冒一点烟起来,过了还是白生生的硬土。没有大水泵不行。可要是这么一抽水,地里头的那些东西全加起来还不够电费!我劝他改行,去炸石头,给坑边水泥厂炸矿石,还干个球啊。田就让它旱着吧。他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想过了,总不是个办法。 后来靠着那两台水泵白天黑夜不停地抽水,总算救活了少部分的庄稼,口粮是不成问题的。然后是连着的秋冬大旱。到中秋节时再见到曹明连,他连话都说不起来了,一头的石粉,像刚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模样。我递给他烟的时候,他的右手上缠着纱布,左手接我的烟,满是让石头割开的大大小小的口子。 去年冬天的时候,曹明连叫上我们去山上他的橘园里采已经成熟的芦柑。一个个长得又小又难看,像长着肿瘤,橘皮粗糙而且布满了伤疤,又酸又涩,吃在嘴里,没有一点水份。曹明连说,我以为不会结了,旱了那么久,树居然没死!当然,这样的橘子只能留着自己吃,没人会买的。曹明连说,我到现在还是一身的疼痛,累的。我们就像这样橘子树一样,靠天吃饭。没有人会来帮我们的,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 这一场洪水很快就过去了。地上还是凌乱不堪,曹明连的生活正在慢慢地转入正常。他白天得去山坡上重新筑那些梯田坝,不然水就全流光了,稻秧很快就会被晒成枯草。然后他还得重新搭盖那间倒塌的柴禾房,另外,那些泡过洪水的老酒得尽快处理掉,等不到入秋,酒就会酸了。那些受伤的树沉默着,静静地让风舔着自己的伤口。村庄也沉默着,它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曹明连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地眯着眼睛,把烟大口大口地往肚里吞,然后将它长长地吐出来,像一台拖拉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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