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小油灯和我(三章)
2020-12-14叙事散文陈绍龙
小油灯小油灯如一粒新发的豆芽,经不得风的。这逗点般的小油灯一点也不张扬,其实也容不得它张扬,有满天的星呢。要是有月亮,小油灯就更谦卑了,这会,有不少人家就搬只小板凳到院说话。"月亮地里点油灯--头号烧不熟"。"烧不熟"是讥讽那些不会过日子、
小油灯
小油灯如一粒新发的豆芽,经不得风的。
这逗点般的小油灯一点也不张扬,其实也容不得它张扬,有满天的星呢。要是有月亮,小油灯就更谦卑了,这会,有不少人家就搬只小板凳到院说话。"月亮地里点油灯--头号烧不熟"。"烧不熟"是讥讽那些不会过日子、不会节俭的人的,词典里查不到这词。满月的时候是没多少人家点油灯的,费油,过去日子穷,这也是无奈的事。不过,小村人也会自己安慰自己:"瞎子一辈子不点灯,也没省多少灯油钱",对自己的渴望近乎奢侈:点!能下得了这决心说这话一般都是孩子晚上要写字了。
太小的时候我们小孩子都跑到乡场上去了,捉迷藏,做游戏。
"亮月牙,查豆查,查大的,查小的,查你能跑的-欧"
我们围坐一圈,一起拍手唱着童谣,当一只手拍丢在谁的背后的时候,小伙伴们发觉了就会拼命的跑,逮到了,一堆的笑。月亮是乡村孩子的朋友。
去年过年我回老家,没头脑的提及小油灯和那句歇后语来,我表侄一脸迷惑。长我两岁的老表接话:咳,什么时候了,没有了,现在人哪知那些!
也是,没有了好。
到我能用钢笔写字的时候我就会做小油灯了。乡村的小油灯多半都是墨水瓶做的。墨水用完了,没有一家人舍得把空瓶扔掉,留着做小油灯。在瓶口剪个盖,盖中打个孔,然后用细竹杆插在孔里,把用棉花捻成的芯穿过竹孔就成,芯会自动"吸油",烧不到竹的;当然,要是把竹换成铁皮最好。铁皮是用罐头盒剪的。盖一般只是一块小圆铁皮,黑水瓶原盖最好,严丝合缝,就是小油灯倒了也不会漏油,但盖上圆孔难打,一般人家都只是在瓶口剪个小铁片盖上就成。
王叔是我家的邻居,成份不好,是地主。他常帮我们家做些挑水之类的力气活。父亲是队里的记工员,这也算是对他下放的照顾,虽说读书在当时看不出有什么用,但是父亲常会呵斥我们"写字去",好象他就从来没想过"点灯费油"的事。那天江叔带着小冬到我们家来,小冬是江叔的儿子,要上三年级了。父亲看江叔神情庄重的样就知道"有事",江叔敬重父亲,家里有什么事都会找父亲商量。我知道江叔家一定有什么大事了。小冬也没了往日的活泼,直直的站着。父亲问过之后,江叔似乎鼓足了劲才木木的叫了句我的大名,说是找我的。在乡下,孩子叫大名了那就不能“小视”了,我一下子真的长大了似的。父亲问什么事。江叔说想请我为小冬做盏小油灯。
江叔家孩子多,穷,上大学靠推荐的年月江叔显然没存多大的奢望。父亲不这么认为,说读书总归是有用处的,鼓励江叔一定要让孩子上学。依着这渺茫的希望,江叔让他家的五个孩子都上了学。这样说来,与其说是江叔要我为小冬做灯,不如说是让美好的希冀为如磐的岁月凿开一丝亮色,让深囿于心底的梦想在漫漫的黑夜喘口气儿。
我们一家人都觉着这是件正事。父亲要我快点做好把灯给小冬送去。
因着我们家和小冬的影响,可喜的是山村里做灯的孩子真的多了,村民们也似乎不大在意这样会费多少的油。在一家家的千格篾窗前,总会有孩子伏案读书、写字的身影。大人们也大多会围在孩子身边,偶尔也会问一些孩子学习方面的事情,要是看到小油灯结灯花了,妈妈们就从发间捏下簪子把灯花拨了,增一片亮。
我每年元旦前后都会收到小冬寄我的贺卡,他和我在一个城市。恢复高考以后我们都考上了大学,我读师范,他学的是财会。听父亲说江叔也常到我们家来,说多亏父亲让孩子读书的,提及我为小冬做小油灯时,这老哥俩都一同感叹那段不平常的岁月,说着现在生活的好。
台灯
其实,在山村用台灯的人并不多,就是有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点。 自制的小油灯油烟太大,你要是在灯下看书写作业久了,鼻孔里全是黑烟,村民们家里的墙上那一层厚厚的黄褐色,也都是小油灯给熏的。 台灯的油烟不大,可多半的村民不点煤油点柴油,柴油便宜,但结灯花,不长的时间灯罩就叫熏黄了。在那时,帮着家里擦灯罩可算得上是个活的。 父亲是擦灯罩的好手。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就开始站在院内擦灯罩了。一开始油烟多的时候他用报纸“打粗”,一边擦,一边用左手掌把出烟口堵着,用右手扶着另一头呵气。罩颈处是最难擦的了,食指和中指都够不着,父亲就用一只筷子轻轻的摁住报纸擦。报纸不柔软,擦不干净,擦过两遍之后,父亲会用裁好的禾纸来擦。禾纸软,依旧是一边擦一边向灯罩里呵气。呵过气之后他会把灯罩对着太阳看,太阳还没落山,这时,就是有一丁点的黄斑也是看得清的。父亲灯罩擦的的确干净。他把灯罩小心的罩在灯上之后,又用手扶一扶,看是不是妥贴,再围着灯罩看一圈,他的脸上会现出少有的笑容,有时,还会哼几句不上板的京剧,显然,他为自己的劳作自得。 父亲也许是为我做样子,因为不久之后他就把擦灯罩的活交给了我。我擦灯罩要比父亲省事的多,因为我手小,可以伸到罩内擦,不用筷子,似乎也不要那么的小心。不过父亲也会检查我的灯罩的,要是哪一天灯罩上有黄斑没擦干净了,他会就数落我:“从小看大,做什么事都要认真”。 灯下的时光似乎能给父亲带来满足。我在灯下看书,那会没多少作业,多半是父亲要我读的书。那时父亲下放时带有一大纸箱的书,我常读的一本散文集叫《暖流》,我至今也不知作者是谁。父亲在一旁“写大字”,他也会把毛笔给我,还给我找来颜真卿的字帖让我练:字在百日功,字是人的门面,字是要写好的。其实现在想想,父亲当时也不过三十出头,也是有理想的青年,只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就遭下放了,他哪里心甘,他会把自己的好多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的。 更多的时候我们家的台灯是妈妈用的。妈妈是裁缝,为队里做衣服挣工分。我读过书了,父亲也写过字了,妈妈洗碗什么的家务也做的差不多了。我和父亲都上床睡觉了,妈妈就把台灯端放在缝纫机的台板上做衣服。妈妈觉着灯光很亮,怕影响我们休息,就让父亲用白纸剪个盖罩在灯罩上挡光。我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睡觉的,有时我半夜醒来,还看到妈妈坐在缝纫机前做衣服。不知怎的,妈妈这帧背影,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 在乡村,台灯可是个不小的家什,不少人家把擦干净的台灯放在堂屋的家堂上当摆设。要是哪家女孩出嫁了,女家首先想到的是陪两盏台灯做嫁妆,把台灯放在磁盆里,灯罩里放上一块崭新的红纸,透着新人的喜气。 当我手伸不进灯罩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我高中毕业那年恢复了高考,擦灯罩的事又让父亲给包了。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父亲哪儿也不去,鼓励我复习参加考试。夏天天热,父亲从井里挑来凉水,在我坐的写字台下放只脚盆,把凉水倒在脚盆里,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当他轻轻用手拿我的脚朝盆里放的的时候,我才知他是想用凉水为我降温。他手里拿只扇子,还会不时的在我背后扇几下。太阳偏西的时候,父亲就开始擦灯罩了。点上灯,父亲又悄悄的钻进我床上的蚊帐里。蚊帐里钻有几只蚊子,父亲举着台灯在四下的找,要是看到了,他就轻轻的把罩口靠过去,虫子遇着热浪,就掉进罩里了。捉过蚊帐里的蚊子之后,父亲还会举着灯盯着墙壁上看。他想把屋子里的蚊子都捉尽,有时,蚊子趴的很高,父亲会找来凳子,一手扶墙,一手举灯,借着灯光,我看到父亲肥胖并不灵巧的身影,我的眼睛就湿了。 父爱如灯,温暖我心,也激发了我学习的热情。我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也就在那年,我上了大学,成了小山村里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
马灯
马灯作为用品或是商品我不知道还有没有。 依着这曦微的亮色,我看到了我童年的欢悦、苦闷,也看到了我自己人生行走的那几行最初的脚印。
乡夜漫长。鸡鸣犬吠,鼾声如栅,屋外,能给夜色透点亮的,怕只有这马灯了。 “白天一片旗,晚上一片灯”,那是夜晚民工挑土扒河的工地。机器轰鸣,杈影草飞,那是村民在夜晚灯下给麦子脱粒。这些我都是听大人说的,这些马灯下的生活场景我只能用文字作一些简单的想象,并没有多少真切的体验。 夜晚马灯照亮后给我印象最深的竟是戏台。 戏台在乡场上:埋两根树棒,拉一根绳,绳上拴吊着在风中晃悠的四五只马灯。乡夜虽很寂聊,可喜的是那会儿每个大队都有“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队员也都是村民,宣传队经常为村民演出,唱“小小竹排”和“小铁梅出门卖货”什么的,也有“三句半”之类的表演唱。表演并不出众,唱声也常失真,马灯吊的高,还晃,也不能看清演员的脸,这些没多少人较真,村民们跟着“演员”唱,有时演员上句词还没唱完,观众就把下一句给唱了出来。看得出,这些都是“老节目”了,村民们早已烂熟于心,就象不少村民能把一部样板戏从头唱到尾。我们小孩子就更开心了,在乡场上来回的跑着,钻人档儿。散场了,一长串马灯顺着小路蜿蜒,原来,村民们出来看戏的时候,不少人手里都提着马灯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队里给每个社员都发一只马灯的。我高中毕业,成了“社员”,队长除了发一盏马灯给我以外,还给了我一只摇把。队长觉着我有文化,就让我开手扶拖拉机,这可是不少社员想做的美差。这样的好事却让我妈犯了愁,因为我体单力薄,怕伺候不好那玩意。妈妈的担心不久就应验了。有一次,手扶拖拉机我怎么也摇不响,一不小心,摇空的摇把将挂在车上的马灯给砸了。队长很生气。妈妈长吁短叹起来,为我今后的日子担心。 后来大队学校没有教师,还好,队长又找到我,重新发了盏马灯给我:教书去吧。 除了这盏马灯之外,大队还为我配了一只小闹钟。山民住的分散,有的学生离家有二十多里的山路。虽说学校下午放学不迟,可不少的孩子到家时天已大黑。为了学生的安全,我们老师就坚持每天“送队”,就是护送孩子回家。回来的时候天黑山路难走,我就点着马灯回家。
我在学校只教了一年的书。大队很满意,学生家长也很喜欢我,都叫我“小陈老师”。我那年十七岁。记得那年学期结束的时候,大队评我是“积极分子”,社员有奖锄子的,有奖铁锹的,大队奖给我的是一盏马灯。 虽说马灯不很精贵,但妈妈还是无比的喜,因为她觉着她的儿子有出息了,不用再为他日后的生活犯愁。也就在那年的冬天,国家恢复了高考。我离开学校去上学的时候把马灯交给了校长。也就在那一年,父亲又重新工作了,搬家的时候好多农俱都送了人,妈妈没舍得把那盏“奖品”马灯送人,队上用手扶车送我们的时候,妈妈坐在车上,她怕灯罩坏了,把马灯用布包着。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后,母亲仍然没把那盏马灯扔掉,虽说那盏马灯连同那一段岁月一样,早已锈迹斑斑。
台灯
其实,在山村用台灯的人并不多,就是有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点。 自制的小油灯油烟太大,你要是在灯下看书写作业久了,鼻孔里全是黑烟,村民们家里的墙上那一层厚厚的黄褐色,也都是小油灯给熏的。 台灯的油烟不大,可多半的村民不点煤油点柴油,柴油便宜,但结灯花,不长的时间灯罩就叫熏黄了。在那时,帮着家里擦灯罩可算得上是个活的。 父亲是擦灯罩的好手。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就开始站在院内擦灯罩了。一开始油烟多的时候他用报纸“打粗”,一边擦,一边用左手掌把出烟口堵着,用右手扶着另一头呵气。罩颈处是最难擦的了,食指和中指都够不着,父亲就用一只筷子轻轻的摁住报纸擦。报纸不柔软,擦不干净,擦过两遍之后,父亲会用裁好的禾纸来擦。禾纸软,依旧是一边擦一边向灯罩里呵气。呵过气之后他会把灯罩对着太阳看,太阳还没落山,这时,就是有一丁点的黄斑也是看得清的。父亲灯罩擦的的确干净。他把灯罩小心的罩在灯上之后,又用手扶一扶,看是不是妥贴,再围着灯罩看一圈,他的脸上会现出少有的笑容,有时,还会哼几句不上板的京剧,显然,他为自己的劳作自得。 父亲也许是为我做样子,因为不久之后他就把擦灯罩的活交给了我。我擦灯罩要比父亲省事的多,因为我手小,可以伸到罩内擦,不用筷子,似乎也不要那么的小心。不过父亲也会检查我的灯罩的,要是哪一天灯罩上有黄斑没擦干净了,他会就数落我:“从小看大,做什么事都要认真”。 灯下的时光似乎能给父亲带来满足。我在灯下看书,那会没多少作业,多半是父亲要我读的书。那时父亲下放时带有一大纸箱的书,我常读的一本散文集叫《暖流》,我至今也不知作者是谁。父亲在一旁“写大字”,他也会把毛笔给我,还给我找来颜真卿的字帖让我练:字在百日功,字是人的门面,字是要写好的。其实现在想想,父亲当时也不过三十出头,也是有理想的青年,只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就遭下放了,他哪里心甘,他会把自己的好多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的。 更多的时候我们家的台灯是妈妈用的。妈妈是裁缝,为队里做衣服挣工分。我读过书了,父亲也写过字了,妈妈洗碗什么的家务也做的差不多了。我和父亲都上床睡觉了,妈妈就把台灯端放在缝纫机的台板上做衣服。妈妈觉着灯光很亮,怕影响我们休息,就让父亲用白纸剪个盖罩在灯罩上挡光。我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睡觉的,有时我半夜醒来,还看到妈妈坐在缝纫机前做衣服。不知怎的,妈妈这帧背影,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 在乡村,台灯可是个不小的家什,不少人家把擦干净的台灯放在堂屋的家堂上当摆设。要是哪家女孩出嫁了,女家首先想到的是陪两盏台灯做嫁妆,把台灯放在磁盆里,灯罩里放上一块崭新的红纸,透着新人的喜气。 当我手伸不进灯罩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我高中毕业那年恢复了高考,擦灯罩的事又让父亲给包了。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父亲哪儿也不去,鼓励我复习参加考试。夏天天热,父亲从井里挑来凉水,在我坐的写字台下放只脚盆,把凉水倒在脚盆里,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当他轻轻用手拿我的脚朝盆里放的的时候,我才知他是想用凉水为我降温。他手里拿只扇子,还会不时的在我背后扇几下。太阳偏西的时候,父亲就开始擦灯罩了。点上灯,父亲又悄悄的钻进我床上的蚊帐里。蚊帐里钻有几只蚊子,父亲举着台灯在四下的找,要是看到了,他就轻轻的把罩口靠过去,虫子遇着热浪,就掉进罩里了。捉过蚊帐里的蚊子之后,父亲还会举着灯盯着墙壁上看。他想把屋子里的蚊子都捉尽,有时,蚊子趴的很高,父亲会找来凳子,一手扶墙,一手举灯,借着灯光,我看到父亲肥胖并不灵巧的身影,我的眼睛就湿了。 父爱如灯,温暖我心,也激发了我学习的热情。我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也就在那年,我上了大学,成了小山村里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
马灯
马灯作为用品或是商品我不知道还有没有。 依着这曦微的亮色,我看到了我童年的欢悦、苦闷,也看到了我自己人生行走的那几行最初的脚印。
乡夜漫长。鸡鸣犬吠,鼾声如栅,屋外,能给夜色透点亮的,怕只有这马灯了。 “白天一片旗,晚上一片灯”,那是夜晚民工挑土扒河的工地。机器轰鸣,杈影草飞,那是村民在夜晚灯下给麦子脱粒。这些我都是听大人说的,这些马灯下的生活场景我只能用文字作一些简单的想象,并没有多少真切的体验。 夜晚马灯照亮后给我印象最深的竟是戏台。 戏台在乡场上:埋两根树棒,拉一根绳,绳上拴吊着在风中晃悠的四五只马灯。乡夜虽很寂聊,可喜的是那会儿每个大队都有“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队员也都是村民,宣传队经常为村民演出,唱“小小竹排”和“小铁梅出门卖货”什么的,也有“三句半”之类的表演唱。表演并不出众,唱声也常失真,马灯吊的高,还晃,也不能看清演员的脸,这些没多少人较真,村民们跟着“演员”唱,有时演员上句词还没唱完,观众就把下一句给唱了出来。看得出,这些都是“老节目”了,村民们早已烂熟于心,就象不少村民能把一部样板戏从头唱到尾。我们小孩子就更开心了,在乡场上来回的跑着,钻人档儿。散场了,一长串马灯顺着小路蜿蜒,原来,村民们出来看戏的时候,不少人手里都提着马灯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队里给每个社员都发一只马灯的。我高中毕业,成了“社员”,队长除了发一盏马灯给我以外,还给了我一只摇把。队长觉着我有文化,就让我开手扶拖拉机,这可是不少社员想做的美差。这样的好事却让我妈犯了愁,因为我体单力薄,怕伺候不好那玩意。妈妈的担心不久就应验了。有一次,手扶拖拉机我怎么也摇不响,一不小心,摇空的摇把将挂在车上的马灯给砸了。队长很生气。妈妈长吁短叹起来,为我今后的日子担心。 后来大队学校没有教师,还好,队长又找到我,重新发了盏马灯给我:教书去吧。 除了这盏马灯之外,大队还为我配了一只小闹钟。山民住的分散,有的学生离家有二十多里的山路。虽说学校下午放学不迟,可不少的孩子到家时天已大黑。为了学生的安全,我们老师就坚持每天“送队”,就是护送孩子回家。回来的时候天黑山路难走,我就点着马灯回家。
我在学校只教了一年的书。大队很满意,学生家长也很喜欢我,都叫我“小陈老师”。我那年十七岁。记得那年学期结束的时候,大队评我是“积极分子”,社员有奖锄子的,有奖铁锹的,大队奖给我的是一盏马灯。 虽说马灯不很精贵,但妈妈还是无比的喜,因为她觉着她的儿子有出息了,不用再为他日后的生活犯愁。也就在那年的冬天,国家恢复了高考。我离开学校去上学的时候把马灯交给了校长。也就在那一年,父亲又重新工作了,搬家的时候好多农俱都送了人,妈妈没舍得把那盏“奖品”马灯送人,队上用手扶车送我们的时候,妈妈坐在车上,她怕灯罩坏了,把马灯用布包着。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后,母亲仍然没把那盏马灯扔掉,虽说那盏马灯连同那一段岁月一样,早已锈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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