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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失语的殿堂

2020-12-14抒情散文野猪皮
风在空中急驰,众多的枝杆,从不同方位围绊。风怒喝,狂吼。力度加大,速度加快。树枝开始摇晃,颤抖。两个强者对峙,一个无形无态,一个有款有状。流动不居的对抗寸步不移的,一场让人闭口缄默的械斗。没有胜败,只有周而复始。落叶的密度大与冬天的雪,像失
  风在空中急驰,众多的枝杆,从不同方位围绊。风怒喝,狂吼。力度加大,速度加快。树枝开始摇晃,颤抖。两个强者对峙,一个无形无态,一个有款有状。流动不居的对抗寸步不移的,一场让人闭口缄默的械斗。   没有胜败,只有周而复始。   落叶的密度大与冬天的雪,像失去目标的空降兵,不折方向,以舞蹈的姿势,从视线以上的高度飘下来,头顶,胸襟。脚下,石阶。不断变化的下垂角度让人眩晕,过早退役的树叶是否清醒?它们的离开,给叶柄留下不愈的疤痕,造成白色浆液的运送短路,在柄口凝结一个细小的不易觉察的球体。这多像一次准备充分的盛宴,而有人莫名其妙缺席,不快,淤塞。   抚摸着五月的末梢,有些冷-----深秋之后才应有的感觉,一反常态的到来。秩序井然的物事,常常逆转,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拢住双臂。正午,有阳光,照耀飘扬的旗幡,香案,石桌石凳,镂刻花纹的门窗。廊下,一排排花,艳得扎眼,经年不败。那些花不具备生命,盛开在塑料茎脉上,宽大,夸张的叶片,蓝色,黄色,红色,粉色,毫无顾忌沉杂一起,粗俗替代美感。竟无一枚绿地上的轻叶来得真切。想到《列子》一书里的故事,宋国君命巧匠耗时三年雕一玉叶,真假难辨。宋国君得意,列子谴责,人为岂可与自然并论?   怀疑纷沓的落叶不是春天出生,无光泽的黄,干僵。仿佛先天营养不足的病孩子。如果不遭遇袭击,自身有多久的存活能力呢?它们的母体,一颗巨大的榆树,周身围裹红布,一层又一层,日子久的,被时间和雨水漂白,新的还可嗅出纤维的味道。锁,吊在翘脚可即的分枝。各式各样。象征来过又走的人各式各样的乞愿。一颗神化后的树,上升为人类的精神自慰器。越是年久,越受到无比虔诚的膜拜。   它真的能担当此重任?!莫如说,是对生命的敬畏。总有一些事情难以操纵,恐惧,好奇,探询,与解释欲,同时指向一个结果,和结果的结果。   木鱼敲响。有人在燃香,叩头,半晌不起。默默陈述心中所求。大殿之上,群神阖然无声。眼神空旷,深远,面容安详宁静。无喜无悲。群神思度什么?附瞰或富贵或贫贱或逢难皆有求而来的世人。富贵的希望长久,贫贱的梦想转变,逢难的盼着解脱。群神真能用其所掌握的超自自然的力量为他们化解和消除一切,达成他们内心的渴望?道家有言:反者道之动。在自然与人生领域,任何事物发展到极端,就朝另一极相反方向移动。黑格尔说,任何事物都包含了对它自己的否定。寒易暑往,否极泰来。纯粹的自然规律,群神若可,则天下太平矣!人间再无苦忧。   这个被物质败坏了的世界,群神忍看行一千三百善的人受炼狱之苦,是在磨练他(她)的意志吗?还是神在休眠?   群神在哪?视野之内,无一不是端坐的雕塑。   森然,冷寂。束发道人闭目咻咻,青衣青裤,偶尔瞥一眼呆立的堂下人。看上去他还不老,衣冠严整,远望更像接近暮年的隐者,须髯齐胸。他的一生,将在这里朝夕伺神,清扫尘土。不过,也许过一阵子,他会由于什么原因,离开这里,云游到别处。暂时安定下来,再过一阵子,再云游到他自己也未能确定的地方去。走了一圈,再回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人类是宇宙中最不安分的小虫子。   道长竟然识得旧人。提醒三年前曾有一面之缘。细想。仍想不起来,只好老实坦白。道长倒不计较,说三年前你送个人过来,养病的,那人如何了?这才恍然。回说早已断了联系,只走后第二年,寄来一副字,提款某某道人,无他。道长说,还不知他活不活着。沉默。凝神干枯的水凤仙,自台阶降幂排列,梯形,一溜十几盆,像收割后扁瘪的麦杆。檀香的味道散布风中,青色的烟雾弥漫了整个院子,有点刺鼻。道长微微一颔首,前几日,法会做法,做道场的,大多是父母为子女考学。累的现在不解乏。   念着故交,道长特许进了她的内房。一张小木床,紧挨一张桌子。墙上挂钟,道教祖师画像等等。床对面一个架子,绿帆布外包装,长长的铁拉锁,依造型猜测,该是一把古筝。两把会客木椅占据中间位置,电视靠门口。CD碟片散放,内容说明与道教有关。   问到身世,道长引为知己。几万分之一里挑出的同命人。道长说她的丈夫,女儿,养父养母,幼时所受的苦。说她全市考试第一,养父母没钱供她,到处拣破烂,维持自己。说着,便忍不住几分动情,眼圈发红。看着瘦弱的道长,仿佛茕茕的一株草,根植瓦楞间,那一点点的土,太薄,鸟儿扇动的翅膀,都是一件利器,须根拔起,消失在黑夜白昼。   没敢问她为什么出家。怕触动她更多心思。她说现在平淡了。可感觉她的内心深处,肯定藏着什么,藏匿极深。是不是她误会了自己?注意到她化了淡妆,描过眉,可能还沾了一点口红。湿润,玉般的色泽。眼睛呢?眼睛是最不该忽略的人体器管,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但不敢再看,四目相对,会流露出太多。桌子下的隔层,有安利公司销售的产品,维C,营养粉,柔肤水等。另外还有一包开封的恰恰五香瓜子。   到底是女人。   心里总有那么一根弦,不弹自鸣。   无论怎样,都不因而小视她。首先她是个四十不到的女人。哲学宗教是大美,生命本身也是美。她的行为,赋予生命的热爱和特殊关注。这不矛盾。或许她的道学修为还不够,但属于时间问题,关系到造化,一个人的智慧和悟性高低。正如每个写作者未必都出息成作家一样,出家人不会个个修练成一代宗师。   道长说她要去南方。十点钟动身。要了联系电话,说等回来再谈。到你家里谈。她还问你懂不懂电脑,近期要买。她说我得学习。答说买了告诉我,熟能生巧的东西,简单。   踏着方砖,折了一个直角,跨过门槛。想,又成方内人了。出家是避世,在家也是避世。避世在心,不在身。但红尘滚滚,谁能拨开迷雾,面对种种诱惑,心如磐石岿然不动?出门,差点跌跤。一惊,原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道士坐在门下,念报纸。打扮跟所有的道士一样,只多了一副眼镜。   拐弯,直行,前方一片湖。湖水碧绿清澄。行几步,忍不住回头,见榆树繁盛,枝柯舒展。黛青色沿角隐约显露。耳畔有沙沙风声,细听,却好像琮琮铮音,缓如梵乐,似古曲《高山流水》,又像《出埃及记》。虚幻中,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可能是群神中的某一位,也像大贤圣哲们,又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有光,有火。光与火交替,重叠,若隐若现,走过来,走过来,一直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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