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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村人旧事之四

2020-12-14叙事散文君山听雨

刘祖保
剃头匠刘太安住在区公所机关附近,以剃头为生。吃大锅饭的时候,“美容美发”这词还没听说,区里没理发的地方,安爹就廉价包了区公所几个干部的剃头任务,一年下来也能赚个十几块钱。久而久之,安爹和区公所的干部混熟了,区委一把手见到他,也要和
刘祖保 剃头匠   刘太安住在区公所机关附近,以剃头为生。吃大锅饭的时候,“美容美发”这词还没听说,区里没理发的地方,安爹就廉价包了区公所几个干部的剃头任务,一年下来也能赚个十几块钱。久而久之,安爹和区公所的干部混熟了,区委一把手见到他,也要和他攀谈一阵。平时安爹提着个剃头箱,有事没事往区公所跑。村里人一见他屁颠颠地出门,就常和他开玩笑:安爹,又要给许书记剃头了?安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是咧,许书记在县里开会回来,我这去帮他剃胡子呢……那时农村特穷。社员抽的是喇叭烟,喝的是薯丝酒,十天半月闻不到鱼肉腥味。剃头匠安爹却经常在村人面前炫耀:今天许书记请我喝粮食酒啦!   那年腊月间,安爹从区公所收剃头款回家,顺便在区供销社买了一把烧水的瓦壶,花了二角八分钱。跑过大队部时,正碰上几个收工回家的年轻小伙子。牛伢子开玩笑说:“安爹,瓦壶是哪个干部送你的?”安爹说:“不是咧,我刚才收剃头钱,在供销社买的呢。”“那要庆贺庆贺呀。”安爹瞪了牛伢子一眼:“小崽子,二角八分钱的瓦壶,也值得庆贺?”说完就回了家。   晚上,牛伢子果然领了一伙人敲锣打鼓,玩着狮子进了门。安爹摸摸索索从口袋里掏出几角钱给牛伢子说:“鬼崽子,拿去打酒喝吧。”牛伢子一伙高高兴兴地走了。可是不到半个小时,锣鼓声又在门前敲响,另一伙伢妹子又来贺喜了,安爹又掏了几毛钱给他们。东屋场的伢妹子刚走,西屋场又来贺喜了,西屋场一走,又来了上屋场的。这一晚,安爹共接待了五批贺喜的人,下午收的剃头钱最后一分没剩掏了个干干净净。安爹没想到仅花几角钱买回的瓦壶,因为人家贺喜,用去了他一年辛苦帮区里干部剃头的全部报酬。安爹害怕还有人来搞恶作剧,就走进房里,将那把新瓦壶拿出来,当作看热闹的人们摔在石阶上,瓦壶“砰”一声碎了一地,贺喜的人们吓得目瞪口呆。 老 贫 农   老贫农海爹祖辈种田,从小就给地主放牛当长工,没进过学堂门,扁担倒下来不认得是个“一”字。海爹算是苦大仇深,当了多年的生产小队贫协组长。每次政治运动揪斗“四类分子”,海爹总是首当其冲,捆绑批判对象,带头高呼口号,从没少过他的份。因此,那些常遭到批斗的人,见到他就像是小鬼见了阎王爷,总是绕道而走。   海爹思想觉悟高,政治坚定,不折不扣地听党的话。五六十年代,农村对送子女当兵还有顾虑,可海爹毫不含糊,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送到部队当了兵。文化大革命初期,我在一里多路外的完小读书,海爹被当作老贫农代表,经常到我们学校上传统课。海爹坐在台上慷慨激昂,忆苦思甜,大讲他在给地主放牛做长工时,如何被剥削和压迫,说得涎水四溅。有一次他照例到我们学校上传统课,讲到动情处,他似乎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地大发感慨说:同学们哪,你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能够在学堂里读书,真是幸福啊!解放前,我们贫下中农的子女哪里有书读,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从没进过学堂门,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流氓。海爹把文盲说成了流氓,同学们在台下哄堂大笑。海爹以为学生笑他扯谎,却又补充一句说:同学们,你们别笑呀,我真的是一个大流氓呢!台下的学生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主持会议的校长让学生们肃静,并在海爹耳边说了两句,海爹才明白过来,脸上好像有虫子爬一样,感到有几分尴尬。    从此后,我们这些学生就把海爹在台上讲的那句“我是一个大流氓”当做了课余饭后的笑料。 挑 夫   森法伯做了半辈子挑夫。解放前,他家里一贫如洗,是典型的贫雇农。他从十三岁起就跟着父亲到湖北江西挑脚(人力运输),一根扁担闯天下,靠肩膀营生度日。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我正面军奋勇抵抗。有一次,森法伯和另外两个老乡帮部队挑送粮食,在路途中被日本兵发现,将他们抓了去,在一片芦苇地里,日本兵叫他们自己掘坑,准备把他们活埋。三个挑夫相隔十几米,让他们每人掘一个坑。三个人没在一起,也就没有商量逃跑的机会,况且还有日本兵荷枪实弹监视着,能逃得过他们的枪炮子吗?森法伯心想,这次怕是在劫难逃,死定了。森法伯几代单传,父母就留下他这根血脉,新婚不久的妻子还等着他赚钱回家过年。此时此刻,他求生的欲望似乎特别强烈。虽然日本兵不停地催促,但他还是一边慢腾腾地掘着土,一边望望四周,计划着怎么样逃脱。他知道,一旦土坑掘好,就意味着他们的死期到了。因此,他不慌不忙地用铁锨铲着土,当他看到离他十多米的地方有一片半人多高的枯芦苇时,一个计策突然在他脑子里闪出来。森法伯蹲下身子捂着肚子作痛苦状,并脱下裤子准备拉屎。日本兵见状,连忙捏着鼻子,用手比划着让他走开些。森法伯就走到了那片枯芦苇之中。日本兵见他好一阵还没出来,就叽哩呱啦说着走到芦苇边叫嚷,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森法伯走进芦苇中,就猎着腰,没命地一口气跑了半里路,趟过一条小河,然后躲在一堆芦苇中。日本兵胡乱放了好一阵枪,就立即将那两个挑夫活埋了。森法伯终于检回了自己的一条命。   那是他年轻时的一次历险。森法伯给我们小把戏讲起这次历险来,真有些眉飞色舞,可我们一提到那两个伙伴时,他心情就显得格外沉重。我们都知道他的挑功,虽然他五十多岁了,但每次帮队里送粮谷,他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健步如飞,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跑得还快。 结巴老师
  我们村里有一个姓刘的教书先生。解放前他就开始从教,土改时,虽然他划了富农成份,但因为他是村里喝墨水多的教书匠,所以他一直从教到六七十年代。那时候,我们村里惟一的一个在外吃国家粮拿国家工资的就只有这位刘老师。   刘老师有一个毛病,就是说话结巴(口吃)。刘老师生来聪明,一目十行,读了几年古书,四经五书能横流倒背。小时候他的同学有一个讲话结巴,顽皮的刘老师经常学那个同学讲话,久而久之,他自己讲话也就结巴了,怎么改再也改不了。虽然刘老师平时和别人谈话不那么流畅,总是结结巴巴,但他教课时和常人讲话一样,一点也不结巴,这又让许多人有点不解。有人感到奇怪,就偷偷地跑到教室门外听他讲课,证实一下真假,结果刘老师讲起课来是那样滔滔不绝,从不打顿。   有一次,刘老师屋场的荣伏患了眼病,诊治了一个多月,没有一点效果,医生要他到县医院去找眼科医生看看。可荣伏从没进过城。刘老师刚好休暑假在家,他既为人师表,也是个乐于帮助人的热心人。他看到荣伏家境不好,就自己掏钱陪荣伏一起上县医院。刘老师带着荣伏找到了县医院眼科的一位老医生,站了半天队才轮到了荣伏看眼睛。荣伏坐在一条小凳子上,那位眼科医生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眼睛怎么了?荣伏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我眼睛痛……痛了一个多月了,医生给我看看怎么诊?那医生不知病人是个结巴,以为荣伏是在学他口吃,于是火冒三丈地说:你……你的眼睛只有挖掉才行。荣伏看到医生态度不好,就和他争吵起来。站在一旁的刘老师知道医生误会了,就连忙走过去打圆场说:医生,你……你别见气,他……他讲话是这个样子……不是学……学你。医生看到两人和善的样子,才消了气,帮荣伏看病。旁边有人议论说:三个结巴走到一起,真是有话讲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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