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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房间的梦想和空白之处

2020-09-17叙事散文房子
房间的梦想和空白之处清晨5点40分,他的头从手机铃声里抬起来。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印证从记忆回到现实的瞬间,他像一个小动物,眯着一双眼睛,仿佛在偷窥。身体之外,空间慢慢醒来。光在窗户边明亮了。那个过程是神秘的,仿佛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

房间的梦想和空白之处
清晨5点40分,他的头从手机铃声里抬起来。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印证从记忆回到现实的瞬间,他像一个小动物,眯着一双眼睛,仿佛在偷窥。身体之外,空间慢慢醒来。光在窗户边明亮了。那个过程是神秘的,仿佛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个世界。
他想,身体醒来,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意志。穿好衣服,意识尾巴还在消失的夜间,仿佛河里的浑浊潮水,刚从身体里退走。他仔细看了一眼房间,干净、整洁,衣服、窗帘、地板、墙壁,以及刚刚走过的声音,把他置身于一种习惯的视觉之中。
过了很久,许多东西顺从了他的内心,他对眼前的一切有些熟视无睹。这个意识,立刻提醒了他的懈怠。几年前一个简陋小屋子里,他梦想过“这里”——那只不过头脑里虚幻之地,就像那儿墙角的小老鼠,蛰伏在黑暗里,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昭示无人问津的荒废。现在,他来到这儿,以不断消失的时间,完成了一个生命变迁的仪式,像一只鸟在树上筑成一个巢穴。
这个房间,是原来的一个“梦想”。从虚无落到实地,就像一粒种子进入泥土,发芽、成长。他看着这个容身之所,从无到有,出现在生活中。“外边依然灰尘弥漫飘落,不远处楼房窗子里,那些和他一样的人,影子在晃来晃去……”他内心念叨着,一边又想:有多少人实现了梦想之后,而忘记了那曾是梦想了呢。
吃完饭后,他开始看一个电影,那个画面里,阳光在一个男人的脸上,那个离家出走的人在阳光里,构成记忆的影像。浮满飘荡雾气的河水上,一只船带着潜伏的光,在水声中,流向远方。男人说:“那条船会停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小船穿过芦苇荡,再一次出现在水面上,一对年轻人躺轻微荡漾的船舱里,面容像涂满了油彩,夜晚月光幽明,照在赤裸的身体上……
那一刻,他蓬松的灵魂从肉体里如青烟冒出。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年轻的男人,化身心魂,进入那个肉体。那是完全是他年轻的自由之境。
也许他老了,才产生那样的念头吧。关了电视,下楼,进入小巷,灯光亮起来,橘黄色的光源,从一家家店门口,弥散到街道上,那些车和人,影影绰绰,像白天的人分离出的影子,或者魂魄在梦游。暮色就在他的脸上,他仿佛是脱了肉身的人。
他向亮着灯的房间看了一眼,那个建筑空间是上帝留给他的私密之处,它是唯一的,像此刻时光的唯一性。假定这一时刻,他预约好的人,没有来。时间一秒一秒被拉长,像一张弓,从手里拉到心里,几乎要绷断了……想着过去的自己,他在那场地面上走来走去。
他再一次回到房间里,坐下来,念想推倒四面的墙体,冲破囚禁。他不再像一个混沌之物,被开启的大脑具备了神游的功能。他想:“我的身体是如何飞升拓展一个新鲜世界的呢?”
从文字开始。某一天,在沉默之处,一个被限定的灵魂,借助文字,照见他的内心。他被书写、被打开,像没有灯光的房间,一片虚空。坐在黑暗中,一个个念头滋生开来,仿佛一扇扇的门,被一个个钥匙打开,一条路引领他的身影,穿过树木繁茂、眯着沙尘的路。夏天法桐树的叶子,遮住了天空,露下来的阳光,细碎得像上帝随便撕碎的一些空白纸片。
他想,那些空白之处,就是他身体的空白之处,而那里曾出现过许多色彩,令人难忘。
每天,他从一个菜市场穿过来,所有的声音在小巷入口处,像潮水退走,一点点弱下去,直到另一个小巷的入口出现,他进入了另一个天地。两棵树出现在入口处,像面孔熟悉的人,一直在那儿呆着。树有些年头了,他看得次数多了,树的样子,有点像做过梦的场景。树像一个特别的人,在这里遇见、交谈,成了他的朋友。树的颜色就是内心的颜色,他熟悉那种绿色的注视。
现在,“灰黄色”突然从头脑里跳出来,让他回到过去。那里的老人和孩子,让他发现生命的循环往复。他的心犹如一口深井映照着一轮月明,一个身影站在少年的月光里。那个人在说:“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儿时了,带着你们给我的记忆影像。我被那些人事打开,像树活过,也像刀口落下后,死去的人。”
这个时刻,他想到某个温柔似水的人,像水消失在时间的河流里。“时至今日,还能够得着那远去的影吗?”他盯着树,树叶片硬币那么大,椭圆形的,叶面闪着油亮的光。那层深色的绿,仿佛藏着什么秘密。或者,在这个偌大的小区,除了一些人,灰旧的楼梯,再没别的,像这样把他整个人都变成绿色了。
现在,那些外墙也变成了砖红色,覆盖掉了白色。仿佛色彩改变了一个世界。他知道这些都是假象。他的眼睛里,还藏着许多色彩,在某个回到小区的夜晚,他还会靠着记忆的颜色,找他房间的标志。只是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索性就回到记忆里,去看一下他的过去。
那片灵魂的废墟,硝烟味道在淡去。也许,那时候,他被囚禁在现实的荆棘丛中,或者面前的一切,像一池沸腾的水,从肉体到灵魂都是一个人的战争,消耗了他的能量,最后变成一片苍白,他像一个经历生死的战士,从烧焦的土地上爬起来,保存下来的皮囊肉身,在很多时日之后,满血复活。
他想,房间内的白色不会改变的,他守着它们,像许多风物的原貌,代替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他被它们保留在记忆中,或者,他以它们出现的方式,留存着。一个房间,收留了它们。他知道,在远处,花在彰显它的色彩,声音在说它的话,他们一起从中间穿过,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2018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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