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系列散文《子在川上》之：东临碣石

　　　　　　　　系列散文《子在川上》之：东临碣石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 　　东汉末年的某一天，一代枭雄曹操来到了大海边。 　　中国历史上将要出现一首－－至少是一首－－激动人心的好诗了。多少年后的宋代，伟大的政治家和文学家王安石在他的《游褒禅山记》里对“古人”面对世界而屡有情思生发的现象做了一个小结： 　　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鸟兽、虫鱼，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 　　王安石现在也早已做古了，他在《游褒禅山记》中所表达的那一番道理，也早已为世所公认，并指导着人们向世界的深处、远处、险处高大步前进。“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这道理平实，简单，朴素－－世上的真理都是平实简单朴素的－－却来之不易，这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笔下所无的十几个字，含在历史的嘴里多少年代了，一直要等到王安石，才由他说了出来。 　　是否一个真理的出现，必须要等到某一个人的出现而后才肯面世？是否压在大山下的孙悟空一定要等到唐僧到来才可望得到解放呢？ 　　阴阳两气相生相克生成世上万物，是为真理，可是多少年多少代过去，一直到了伏羲氏才有了它的发现者和表达者；流水裹带着时间运行了千年，“逝者如斯夫”，却是一直到孔子才说出来的名言；自有天地以来，大海早就“洪波涌起”着且“山岛耸峙”着，然而这八个字却是属于曹操的……，这真应了一句话：“是谁的就是谁的”。确实，多少年多少代，人们偷走抢走夺走了多少别人的东西甚至江山，可是却没有人能夺走本来属于曹操的那八个字那一首诗。也就是说，像《登幽州台歌》这一首诗，就天定是属于陈子昂的，历史要耐心地一直等到初唐，才由一个叫陈子昂的人来登台作歌且大哭：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这几句话，几乎是大白话入诗，语言一点也不离奇古奥，情动于中，脱口而出，可是，它却感动了千年以来多少个人内心的孤独与块垒啊！陈子昂登上的是幽州的台，可是他所看到的却与幽州没有一点儿的关系，幽州太小，装不下陈子昂所表达的这一腔情怀，何况这一腔情怀并不是幽州给他的，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初唐给他的。他是千年岁月的一个嘴啊，他要表达的应该是历史的声音和心地，所以，他登上的是哪一个台真是无关紧要的，只要他心中有了那一首诗，幽州台可以放歌，不是幽州台的地方也可以放歌。现在，当人们来到甘肃天水的那个卦台山时，常常对那个其貌平平的土台子大惑不解：就这么个土台台儿？这就是画出八卦图的地方？ 　　哪儿画不出八卦图呢？如果你的心中有八卦图的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你本来就不是个仁者，胸是无智无识，却幻想看到仁、看到智，真是岂有此理，种黄豆者岂能收获到南瓜？ 　　东临碣石的人古来不少，但面朝大海而内心却有洪波涌起的人，却不多。大海以他的涌动之洪波，千百年来一直等待着有一个人内心的洪波与他相呼相应；山岛以他的竦然独立千百年来一直等待着独立伟岸的一个人来与他映照肝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是因为天地没有遇到自己的知音，天地一旦遇到了自己的知音，水则澹澹，山则肃肃，叶则摇摇欲语，鸟则翩翩而舞。天地之心苦啊，苦在他满腹的话儿不能痛快地表达。千万人之中，千百年之间，天地苦苦地等待着他的代言者。 　　东汉末年的某一天，天地在大海边等到了一代枭雄曹操先生。 　　一代英雄东临碣石，面朝大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因为这一首代天地而立言的诗，这一日大地上怎能不暖意盎然，和风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