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儿子的奔跑以及母亲一个人的原野
2020-12-14叙事散文谭其森
田野里的麦苗翻出了青涩的叶子。那些从冬雪的压着下钻出来的冬麦大多还残留着枯黄的茎,刚刚被春日的太阳晒透的苏土依附在春风里,让田野里的麦地有了一些疲散的感觉。农人们立在垄间,午间的困乏就愣愣的包裹着冬日刚疏散开的身体、皮肤,不怎么叫人拿起锄头
田野里的麦苗翻出了青涩的叶子。
那些从冬雪的压着下钻出来的冬麦大多还残留着枯黄的茎,刚刚被春日的太阳晒透的苏土依附在春风里,让田野里的麦地有了一些疲散的感觉。农人们立在垄间,午间的困乏就愣愣的包裹着冬日刚疏散开的身体、皮肤,不怎么叫人拿起锄头将那些刚融开的冻土敲碎掉,懒散的想着还是等着春风把它们吹开在春天的午阳间吧。
母亲在清晨的太阳尚未走出来之前将我喊醒,拖着我的胳膊在院子里,将一张半大的锄头塞进我的惺忪的眼睛里。我对母亲说露水还重呢,一边揉着眼睛。早上的料峭让我的胳膊上后背上有了些不情愿的疙瘩。母亲前脚出了院落,我不得不把褂子披挂在身上,跻拉着鞋子随了母亲的影子。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早的出现在1994年春天的早上,林子里夜宿的雀儿都没有醒来,晨色中没有一只飞虫。太阳明媚的时候它们是快乐的飞舞在我的眼前的。我想抓它们的时候却不曾抓得到;我抬头望望东方,远处的房屋村落和树木的边缘燃烧着一丝丝明亮,再往下一些的地平线上是重的黑暗沉积着。树干或者房屋的墙壁无法看清,它们藏在了清晨朝阳的影子下面,逃避着我还未曾明亮睁开的眼睛,顺着东方定会升旗太阳的方向看去,更多明亮的尘埃努力的表演者,正像是那些躲藏起来晌午的飞虫。
田里没有人,除了返青的绿色麦子。母亲已经在麦垄里挥动着锄头,那些扬起的尘土和麦叶上积落的土在她的面前跳跃着,象是一团团的烟雾,将早晨的早描绘得更加生动。脚上冰冷的露水让我不忍踏足垄间,中午来临前的时候学校要召开运动会的,我要参加二百米赛跑,我不想穿着湿漉漉的鞋子去参加运动会,即使我只有一双鞋子。那样我会在跑步的时候还伴随着脸红和羞怯。
前一个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回到家,母亲正在灶间做饭。我将书包放在母亲面前的石桌上对她说,明天的时候学校要召开运动会的,可以在比赛项目开赛前到达学校,不必象往日那样早的。母亲问我可曾参加么,我说参加十点半才会跑的二百米跑。母亲就因此而高兴,她的儿子要参加学校的跑步了,要在很多孩子的眼神中跑向前去。母亲兴高采烈着度过了整个下午和傍晚。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说明天既然不用早去学校,就随她田间吧,反正可以晚些的。我的心就变成了落下来的风筝,独自的在昏暗的屋子里失落着不想说话,我以为下午母亲那些渲染的兴高采烈都是假的,我因此而悲哀。
母亲有一块花了两元钱买来的电子表,是我看不上的东西。我站在地头上犹豫的时候看见它在母亲的手腕上,我注意到它的时候它闪动了一下,把一些最早的眼光赶进我的眼睛里。太阳出来了,依偎在东边山顶上的凹洼里看我噘着的嘴巴记不情愿的站在母亲的身后。
母亲平时是不戴着电子表的,她把它郑重的放在座钟的旁边,随她陪嫁过来的座钟需要上弦的时候,母亲就拿起电子表呵一口气擦擦圆圆的表镜,看看时间,再把座钟的弦上的满满的。
太阳高过杨树上的喜鹊窝了,母亲又一次抬起手碗看了看,把大锄放在垄上,脸上带着春风向我走过来。我是仍不愿意看她的,更早一些时候不愿意把脚上的鞋子踩在露水里。而现在大部分的露水已经随着太阳爬到了高高的天空里。
母亲从口袋里认真的掏出一元钱塞进我攥着的手掌里。买油条喝一碗豆浆吧,好好跑,给娘捧张奖状回来。母亲说完就回到了田间,拿起了大锄,任由我悻悻地不动弹。
我以为母亲在晚上的时候是改变了主意不再支持我参加运动会的,并且要我在这样早的晨间下地惩罚我。我因此在这个早晨生了她的气。
我独自在操场上奋力的冲刺,心里没有任何的怨气,我想着母亲正一个人在火热的太阳下边锄地。她正挂念着她的儿子正在努力的奔跑着,他是否会忘掉晨上她给他的怨气而去奔跑。我想要告诉我的母亲,我已经忘掉了早上的露水,我正在饥肠辘辘的拼命奔跑,母亲说希望看到我的奖状。
我站在领奖台上,我想马上回到田野里去给母亲看我的奖状,我的肚子有些饿的难受。
走下领奖台的时候,我瞥见操场坍塌的残墙根里有一个影子,身影的再往后一些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的麦田。母亲正站在那里冲着我微笑,一大一小的锄头站在她的怀里。
母亲看见我看她笑的更加的好了,她开始冲我喊我的乳名。
我几步跑下去在了母亲身旁,把奖状塞进母亲粗糙的手掌里,我开始掏弄着书包,里面是那一元钱买回来的五根油条。
我说娘你吃吧,从早上你还没有吃饭呢。
母亲这一次笑出了眼泪。
我看着母亲独自站在1994年春天的田野里看着她的儿子奔跑,然后我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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