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散文《子在川上》之：记自己的一次逆风而行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这是一个阴云低黑的晚上，我，和风，在一条狭道上陌路相逢了。我们谁也躲不开谁，谁也不想让谁，重要的是，我们谁也不愿后退。 　　冤家路窄。 　　这是我的不幸，也是风的不幸。这风，这一把疯狂的刀子，它正往那世界的深处，呼啸着进入，像是一个屠夫正在把他的刀子往那沉默的牛的深处，使劲地捅入。它前进得正当高兴的时候，它没有想到，它会碰上了我。碰上了一块小小的骨头。生硬的骨头。这让风的心情很不畅快。而我自己，似乎也变得异常尖锐，而且强硬。尖锐一如锋刃，强硬也一如锋刃。这不能怪我。多年的风磨去了我身上多余的部分，如同砂轮磨去了一块钢铁身上多余的部分，而只留下了锋刃。这也一点不难理解，世上所有的武器和战士，哪一个不是由战争的风云磨砺而成的呢？ 　　我曾经十分地软弱。在以往的风中，我曾经单薄如纸，飘零如叶，柔弱如羽。 　　那时候，那可恶的风揪着我的两只耳朵，揪得我生疼生疼。那时，我只能低声嘟哝：风啊，你又不是我的班主任，我又不是不听话，风啊，你放开我的耳朵吧，你放开我的耳朵吧！就在不久以前，当无边的狂风要吹走我的这两只耳朵，如吹走一棵树上最后的两片树叶时，我还在苦苦地乞求：留下我的两片树叶吧，留下我的两片树叶吧，我还不想进入冬天。 　　我知道自己不止软弱，而且贫穷，风曾不止一次地揭起我的衣衫，取笑我单薄的身躯：瞧，就那几根瘦骨头，还想顶天立地，还想苦斗八面来风。 　　而我，除了揉一揉扑入眼窝的沙子，再也做不出别的什么动作。我低着头，顺着眼，我不敢扬眉，也不敢放手。风像一位抢劫之后扬长而去的匪徒，而我则像是一个在他的呼呼刀下，身无分文，手无寸铁，魂飞魄散的客商。我一忍再忍，一让再让。 　　谁知这个世上得寸进尺得陇望蜀者，除了那些恶人，那些歹徒，竟还有这风！ 　　风终于亮出了他的刀子。而刀子现在只能让我想起刀子。只有刀子才能让人变得坚强。 　　刀子在闪光，这掠世的光芒唤醒了我骨头深处沉睡的铮铮骨气。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换言之，哪里有刀子，哪里就有对抗刀子的东西。扬眉剑出鞘，在这个平常日子云高月黑的晚上，我终于扬起了自己的一头黑发，扬起了手，扬起了压抑多年的志气。我的衣襟已呼啦啦地招展为一方勇往直前的旗帜了，我第一次在迎风的路上前进得这么坚定，这么沉毅而有力。 　　风回过头来，大惑不解地望着我这个一向文弱的书生。他一定还不明白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怪叫一声，然后寂然远去。 　　多么明亮多么宽阔的道路啊，让我迈开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