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荒山泪
2020-12-14抒情散文吴君雯
荒山在狂风中挣扎着,怪石突兀,瘦岩裂骨,任是飓风也吹不来一捧细沙,凭是雨淋也冲不走一颗小草。它实在是太贫瘠了,早已经一无所有,剩下的,是这身瘦石,伴随它的,只有寒风在石缝中悚悚的穿行之声。贫瘠啊,贫瘠,遭劫后的赤贫,一贫如洗,令人窒息。烈日
荒山在狂风中挣扎着,怪石突兀,瘦岩裂骨,任是飓风也吹不来一捧细沙,凭是雨淋也冲不走一颗小草。它实在是太贫瘠了,早已经一无所有,剩下的,是这身瘦石,伴随它的,只有寒风在石缝中悚悚的穿行之声。
贫瘠啊,贫瘠,遭劫后的赤贫,一贫如洗,令人窒息。
烈日火炉般的高悬着,它固执地烘烤着那光裸裸的山岩,仿佛要将这一山顽石烤化。白天,顽石在这炽热中忍着焦渴,痛苦地膨胀着,喘息着,竭力地对峙着。夜晚,则在寒风中默默的收缩,悄悄的脱落。
暴雨在放肆的击打着山岩,鞭子似的雨注猛烈地抽打着这毫无遮掩的山体,毫不留情地冲走了那少得可怜的泥土。
恶风威武地吼叫,撕骨扯魂般的乱舞,山体被一块块地分割,一点点地裂断风化,巨石横卧,乱石如麻,一山碎石大如斗。
一年年的风化瓦解,一次次的伤筋动骨,一层层的剥落变小,石山倾倒再难扶。
望着满山的碎石沙子被当作“财宝”源源不断的运走,被肢解的山体竟成了“财源”,忍受着这种敲了骨头又榨油的痛楚,荒山凄惨地笑了。
荒山痛楚地颤抖着,咬碎山牙承受着。
这里曾经是大树参天,绿满青山,千百年来,青山庇佑着这一方灵土,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子民子孙,它贡献了所有的一切,也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大树被锯倒运走,小树被砍光送进灶堂,青草因失水而枯死,连埋在土里的树根也被挖走当柴烧,几处稀稀拉拉的枯草还被上山觅食的羊儿连根啃光。山体滑坡,土壤一日日地流失干净,泥石流一年甚于一年,可怜这光秃秃的山岗,一次次地被瘦身减肥。
怒不可遏的荒山,也曾经呐喊过,呼救过。
在一片“保护自然,绿化荒山”的喊声中,似乎是出现了一线生机。热火朝天的植树运动,体现了急盼一夜之间绿树成荫的迫切愿望。多种树,种大树!许多声音高叫着,于是,大树身价百倍,乔木类价格扶摇上涨,一株株乔木被种上了荒山。
本应喜笑颜开的荒山,却愁眉敛目,它痴痴地观望,悄悄地叹息,它有说不出的悲哀,它感到深深的惋惜,为人类,为自已。
像这样的急功近利,不讲科学,不因地自宜,能绿化荒山么?拆东墙补西墙,挖走了大树,新的荒山又由谁来填补和绿化?
根深叶茂,绿荫蔽日,主干高大明显,这本是乔木的优势,可它的成长需要良好的环境,如较厚的土壤和丰富的地下水,否则,随着树冠的增大,水蒸发量也在增大,根部则越来吸不到水,供需失衡,乔木就会因缺水而死去。
树,种了一拨又一拨,山,依旧荒凉,满目疮痍。枯死的乔木如拐杖般拄立着,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像是在作无声的申诉。棵棵枯树像颗颗钢针扎在荒山心上,它感到阵阵悲凉,自已不但失去了养育乔木的能力,还要承受这种违背客观自然的、本不应有的痛苦,荒山唯有苦笑当哭。
荒山虽荒,可也有着自已的自然环境和属性。虽然贫穷,却有着夹缝、薄土,还有保留在石缝深处少量的水份。
苦寒的夹缝能让善于在缝隙中生存的灌木生长,少量的薄土能让野草安身驻扎,些微的水份能润根解渴,这便是石山倾其所有的能量。
种上灌木,栽上小草,让这些能在困境中生存的植物扎下根来,保水护土,逆转环境,褪尽落叶肥瘦土。
一层落叶,披上一层地衣,一层草根,化作一层泥土。重重迭迭,岁岁年年,几十年光阴耗去,才能培育出一方土壤,在此基础上再种上乔木,只有让乔、灌、草相结合,才能改善环境,绿化荒山。
大自然从来都不屈从于人的意志和一厢情愿的行为,荒山的恢复需要时间和科学精神,自然界有自然界的规律,只有尊重自然,了解自然,顺应自然,才能保护自然。
看着这种一意孤行却要战胜自然的力量,荒山嘲讽地笑了。
森林,已经砍光,小草,也已啃尽,山体,残缺不全,绿化,已成泡影,现在,连这身瘦石也快保不住了。破坏自然,处处违背自然规律,样样凭想当然一意孤行,结果贻误时机,事与愿违。被砍光啃尽是一层痛,盲干浮躁又添一层痛,这层层苦痛仅仅只由大自然独自承担吗?
砍吧,挖吧,盲干吧!按人的意志来战胜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吧。树死了就死了,山荒了就荒了,倒了就随它倒吧。根据物质不灭定律,这失去的一切都仍保留在地球上,无非是由原来的形式转变为另一种形式罢了。千万年才造就的自然环境既已毁于一旦,又何妨再等上千万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来恢复,让物质自已去分解反应,重新组合,只要耐耐的等待几千年乃至几万年,这满山的碎石说不定哪一天又变成一方沃土了呢!
几番痛心疾首之后,荒山冷冷地笑了。
一阵风雨呼啸而过,咔嚓一声,又一块山石被撕裂分割,轱碌碌滚入乱石堆中。
暴风骤雨中,浑浊的泥水顺着石缝无声地流淌,光秃秃的裸石锥心刺目。
泥水淙淙地往下流着,滴滴都是荒山泪。
200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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