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在宁静中倾听
2020-12-14叙事散文陈元武
在宁静中倾听 □陈元武 【壹】 虫吟三月底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来了一阵子冷空气,气温下降了十多度,脱下的厚衣服又不得不重新穿上了。虫声本来已经响起了,又销声匿迹了,风呼呼地刮着,树声、新长出来的芦苇叶刷刷刷地响,像沙土
在宁静中倾听 □陈元武
【壹】 虫吟 三月底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来了一阵子冷空气,气温下降了十多度,脱下的厚衣服又不得不重新穿上了。虫声本来已经响起了,又销声匿迹了,风呼呼地刮着,树声、新长出来的芦苇叶刷刷刷地响,像沙土打在它身上,有沙土的,从那一片新开垦的坡地上刮过来的,土被雨压实了,只有少许的表土,主要是沙子,风一刮就跑,在风中滚动着,打到了边缘的芦苇丛中。 虫声刚响起的时候,我看了日历,刚过惊蜇那天。那时候的草已经长到脚踝之上了,嫩得溢油,风一吹就倒了。芦苇叶包着叶鞘,像箭镞一样锋利,把狂啸的北风扎得千疮百孔,风生疼地怪叫着。那时候的虫子才出蜇穴,听不到风声,依旧快乐地叫着,它们已经憋了一整个冬天,到了该痛痛快快地叫上一嗓子的时候。外边的寒冷还是让它们觉得惊恐不安,明明已经听到天边的雷声了,咋还这么冷?虫声就有些迟疑,放不开嗓子,声音有些怯,小心翼翼的,瞿-瞿-瞿,唧-唧-唧、带着颤音的花腔:瞿哩哩-瞿哩哩……看不到养了一冬的螽斯或是蛐蛐的样子,一定胖得不行,虫也一样,少了活动就会长胖,像人。那边的芦苇芽刚冒出来,就让野猪给拱得乱七八糟的,露出白生生的根部和嫩芽的残部,一些肥嘟嘟蛴螬正不知所措地到处乱爬,乳白色的肉体一下一下地蠕动,让我感到一阵恶心。还有一些金铃子也被从洞穴中惊醒,莫名其妙地四处蹿蹦着,扑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扑到草丛里不见了。 夜晚的风逐渐减弱了下来,最终停息了。所有的声音都蠢蠢欲动着,虫子开始放声唱了起来,还是有点惊怯,时断时续。夜的深处有许多听不见的声音,躲在黑暗中,小声地交谈着,那是私密的内容,风,或者夜枭、猿猱或者不知名的动物,母猫在叫春,或者狗在睡觉时的鼾声,谁在夜里呓语着,芦苇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帕斯卡尔说芦苇是有思想的,那么它在议论着什么呢,或者,在听虫子们的快乐的呻吟? 【贰】一夜的雨 夜里听不太真切,像许多蚕在食着叶子,很轻很细微,听觉就尖锐起来了。春夜很漫长,特别是失眠的时候,看着窗外有一些微明,在灯光的吸引下,许多虫子在玻璃上爬来爬去,似乎特别烦躁,古时候是纱窗,点着蜡烛,灯光微明,昏黄之中,外边透出一丝光来,别人就知道有人睡不着,或正在看书。我什么也没有干,躺在床上,眼睛半闭着,假寐。耳朵却是十分灵敏地听着外边的动静。虫子在玻璃上乱撞着,想爬进来吧,它一定恼死了,明明看得见灯光,就是进不来!很细的扑扇翅膀的声音,还有节肢爬刮着玻璃的响声,有时候我感觉那只是我自己的幻觉。而雨声却一定是真实的,屋檐边沿有水滴落的声音,很清脆,吧嗒、吧嗒……树才长出寸长的叶子,半张开着,绒毛还没有裉去,雨滴很小吧,打在上边,竟没有多大的响动。我住在四楼,树还没有楼高呢,自然听不太真切了。 蚁行有没有声音,或许有吧,我是听不见的,蚕食桑叶有声音,沙沙沙,有节奏,小时候到蚕房里过夜,蚕在竹笸筐里吃着叶子,黑暗中就像是下雨的响声。老家的房子是瓦房,那雨声的动静就大多了,外边有一些瓜棚豆架,雨打在瓜秧豆苗上,像炒豆子一样欢叫着,吧嗒声连成一片,就变成大的动静,像谷仓里往下流谷子。瓦片上响得更欢,很清脆,像是砂子筛在了上边,有些凌乱,那种声音很亲切,催眠效果特好,一会儿就睡死过去了,再后来屋檐边哗哗地往下流水,全听不见了。如今,坚硬而厚实的水泥屋顶,把声音基本隔绝了,若是不开窗,外边就是放鞭炮,也就是很小的动静,门一关,更听不清了,屋里是安静了,可内心也寂静了下来,有一种怅然的失落。雨声都听不太真切了,更不用说虫声或是蛙鸣,那是奢想啊。 于是,就怀念在瓦屋底生活的那些日子了。 【叁】甩着小鞭 小时候听到甩鞭子的响声就会吓得一个激灵,汗从后脊背上冒了出来。经常看到耕夫用鞭子抽牛背,很响地啪的一声,牛全身一哆索,攒起全身的劲来,死命地往前拉犁铧。那一鞭一定疼得厉害。于是也学着做小鞭,用一根柔韧的细竹,头上拴一根打着许多结的麻布条,使劲望空一抽,啪――,很响,抽树上的叶子,叶子被打得七零八落,抽在猪身上,猪一声尖叫,拼命地跑开去。就很得意,心里想着谁谁别扭,就给他一鞭子。往往还没用上,先让父亲拿去揍自己,因为淘气,吃了老师的告状,回到家,父亲一脸的冰霜,就知道大事不好,先把书包往屁股后边靠,父亲没问一句,那鞭子就抽下来了,啪――,妈呀,没抽到书包,正好抽在腿上,贼拉拉地疼,火烧火燎的,打得我上蹿下跳地求饶。事后,狠不得一把将那惹祸的鞭子塞进灶膛一把火烧个干净。 树会甩小鞭,柳树、凤尾竹或别的什么,枝枝蔓蔓的,风一吹就四下乱甩。柳枝甩得响,柳枝柔软,就扒下一条来,捋光了叶子,望空使劲地一抽,啪――,脆响。竹子的枝梢也是一样,不过只敢在外边玩,再不带回家去。 四月底经常刮大风,下雷雨前刮狂风,天空乌压压的像快坍塌下来似的。风刮得柳树乱舞,树枝使劲地甩来甩去,凌乱,声音很杂,打着尖啸。风中树叶飞舞,细小的虻蝇和昆虫被风吹得跌跌撞撞,砸在了玻璃窗上,啪――,一条枝打到玻璃上,断裂,落下去,玻璃安然无恙。风很柔软,柳枝也很柔软,柔软有时才真正地着力,又想到《道德经》上去了,水很柔软,无形,所以,无处不在,有空隙的地方它就能进去,风也一样,柳枝柔软地把力度集中到了某一点,所以,抽在哪儿都不是小劲道。 还有竹子,很少被风刮折的,被风刮折的是那些不怎么柔软的树。
【壹】 虫吟 三月底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来了一阵子冷空气,气温下降了十多度,脱下的厚衣服又不得不重新穿上了。虫声本来已经响起了,又销声匿迹了,风呼呼地刮着,树声、新长出来的芦苇叶刷刷刷地响,像沙土打在它身上,有沙土的,从那一片新开垦的坡地上刮过来的,土被雨压实了,只有少许的表土,主要是沙子,风一刮就跑,在风中滚动着,打到了边缘的芦苇丛中。 虫声刚响起的时候,我看了日历,刚过惊蜇那天。那时候的草已经长到脚踝之上了,嫩得溢油,风一吹就倒了。芦苇叶包着叶鞘,像箭镞一样锋利,把狂啸的北风扎得千疮百孔,风生疼地怪叫着。那时候的虫子才出蜇穴,听不到风声,依旧快乐地叫着,它们已经憋了一整个冬天,到了该痛痛快快地叫上一嗓子的时候。外边的寒冷还是让它们觉得惊恐不安,明明已经听到天边的雷声了,咋还这么冷?虫声就有些迟疑,放不开嗓子,声音有些怯,小心翼翼的,瞿-瞿-瞿,唧-唧-唧、带着颤音的花腔:瞿哩哩-瞿哩哩……看不到养了一冬的螽斯或是蛐蛐的样子,一定胖得不行,虫也一样,少了活动就会长胖,像人。那边的芦苇芽刚冒出来,就让野猪给拱得乱七八糟的,露出白生生的根部和嫩芽的残部,一些肥嘟嘟蛴螬正不知所措地到处乱爬,乳白色的肉体一下一下地蠕动,让我感到一阵恶心。还有一些金铃子也被从洞穴中惊醒,莫名其妙地四处蹿蹦着,扑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扑到草丛里不见了。 夜晚的风逐渐减弱了下来,最终停息了。所有的声音都蠢蠢欲动着,虫子开始放声唱了起来,还是有点惊怯,时断时续。夜的深处有许多听不见的声音,躲在黑暗中,小声地交谈着,那是私密的内容,风,或者夜枭、猿猱或者不知名的动物,母猫在叫春,或者狗在睡觉时的鼾声,谁在夜里呓语着,芦苇在小声地说着什么。帕斯卡尔说芦苇是有思想的,那么它在议论着什么呢,或者,在听虫子们的快乐的呻吟? 【贰】一夜的雨 夜里听不太真切,像许多蚕在食着叶子,很轻很细微,听觉就尖锐起来了。春夜很漫长,特别是失眠的时候,看着窗外有一些微明,在灯光的吸引下,许多虫子在玻璃上爬来爬去,似乎特别烦躁,古时候是纱窗,点着蜡烛,灯光微明,昏黄之中,外边透出一丝光来,别人就知道有人睡不着,或正在看书。我什么也没有干,躺在床上,眼睛半闭着,假寐。耳朵却是十分灵敏地听着外边的动静。虫子在玻璃上乱撞着,想爬进来吧,它一定恼死了,明明看得见灯光,就是进不来!很细的扑扇翅膀的声音,还有节肢爬刮着玻璃的响声,有时候我感觉那只是我自己的幻觉。而雨声却一定是真实的,屋檐边沿有水滴落的声音,很清脆,吧嗒、吧嗒……树才长出寸长的叶子,半张开着,绒毛还没有裉去,雨滴很小吧,打在上边,竟没有多大的响动。我住在四楼,树还没有楼高呢,自然听不太真切了。 蚁行有没有声音,或许有吧,我是听不见的,蚕食桑叶有声音,沙沙沙,有节奏,小时候到蚕房里过夜,蚕在竹笸筐里吃着叶子,黑暗中就像是下雨的响声。老家的房子是瓦房,那雨声的动静就大多了,外边有一些瓜棚豆架,雨打在瓜秧豆苗上,像炒豆子一样欢叫着,吧嗒声连成一片,就变成大的动静,像谷仓里往下流谷子。瓦片上响得更欢,很清脆,像是砂子筛在了上边,有些凌乱,那种声音很亲切,催眠效果特好,一会儿就睡死过去了,再后来屋檐边哗哗地往下流水,全听不见了。如今,坚硬而厚实的水泥屋顶,把声音基本隔绝了,若是不开窗,外边就是放鞭炮,也就是很小的动静,门一关,更听不清了,屋里是安静了,可内心也寂静了下来,有一种怅然的失落。雨声都听不太真切了,更不用说虫声或是蛙鸣,那是奢想啊。 于是,就怀念在瓦屋底生活的那些日子了。 【叁】甩着小鞭 小时候听到甩鞭子的响声就会吓得一个激灵,汗从后脊背上冒了出来。经常看到耕夫用鞭子抽牛背,很响地啪的一声,牛全身一哆索,攒起全身的劲来,死命地往前拉犁铧。那一鞭一定疼得厉害。于是也学着做小鞭,用一根柔韧的细竹,头上拴一根打着许多结的麻布条,使劲望空一抽,啪――,很响,抽树上的叶子,叶子被打得七零八落,抽在猪身上,猪一声尖叫,拼命地跑开去。就很得意,心里想着谁谁别扭,就给他一鞭子。往往还没用上,先让父亲拿去揍自己,因为淘气,吃了老师的告状,回到家,父亲一脸的冰霜,就知道大事不好,先把书包往屁股后边靠,父亲没问一句,那鞭子就抽下来了,啪――,妈呀,没抽到书包,正好抽在腿上,贼拉拉地疼,火烧火燎的,打得我上蹿下跳地求饶。事后,狠不得一把将那惹祸的鞭子塞进灶膛一把火烧个干净。 树会甩小鞭,柳树、凤尾竹或别的什么,枝枝蔓蔓的,风一吹就四下乱甩。柳枝甩得响,柳枝柔软,就扒下一条来,捋光了叶子,望空使劲地一抽,啪――,脆响。竹子的枝梢也是一样,不过只敢在外边玩,再不带回家去。 四月底经常刮大风,下雷雨前刮狂风,天空乌压压的像快坍塌下来似的。风刮得柳树乱舞,树枝使劲地甩来甩去,凌乱,声音很杂,打着尖啸。风中树叶飞舞,细小的虻蝇和昆虫被风吹得跌跌撞撞,砸在了玻璃窗上,啪――,一条枝打到玻璃上,断裂,落下去,玻璃安然无恙。风很柔软,柳枝也很柔软,柔软有时才真正地着力,又想到《道德经》上去了,水很柔软,无形,所以,无处不在,有空隙的地方它就能进去,风也一样,柳枝柔软地把力度集中到了某一点,所以,抽在哪儿都不是小劲道。 还有竹子,很少被风刮折的,被风刮折的是那些不怎么柔软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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