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 原创] 《楼板》 〇四号
2020-12-14叙事散文巴陵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王国维把这句诗作为追求学问的第一种境界,所有的梦想在高楼的境界里渐渐寓意了新的张力。独自在高楼上凝眸,风吹过几片黄叶,飘落在楼板上,楼里楼外一片风声。楼上的人眺望着远方的蜿蜒小路,一路快马扬起的尘土走近又渐远,迷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王国维把这句诗作为追求学问的第一种境界,所有的梦想在高楼的境界里渐渐寓意了新的张力。独自在高楼上凝眸,风吹过几片黄叶,飘落在楼板上,楼里楼外一片风声。楼上的人眺望着远方的蜿蜒小路,一路快马扬起的尘土走近又渐远,迷蒙了模糊的喜悦。期盼和执着的身影,站立成一幅优雅的古典画面。
一双双宽大的、娇小的、厚实的、轻薄的、有力的、胆怯的脚印,在木质楼板上一一踏过。楼板甚至听到一声抑扬顿挫的吟咏,捻须低泣的长叹,沿着月色慢慢传来。抑扬顿挫的诗句还在梦里回荡,峭瘦的身影早已驾鹤飘然而去。唯有落在楼板上的脚步,被尘土所掩埋。连人生都可以这样不留痕迹,何况印在楼板上的脚印呢。
后来人提起有关古代的事物,往往忽略当时现实性,不自觉地灌入了自己浪漫的主观情怀。在我提笔写下《楼板》这个题目时,不由得想到有关古代楼板诗意的画面。
想象那时一般家庭的楼房,纵然是富丽堂皇的,对我感觉总有一种小家碧玉的优雅。黄昏的时刻,一缕夕阳透过翠绿的窗纱,照在光滑洁净的地板上,清晰的纹理。楼板上有几根长长的头发,在风吹过来时,轻微地舞动。地板上放着小巧的绣花鞋子。对古时的楼阁的印象,总觉得是古代女子闺房的专称。在男女地位不能相提并论的古时,一般女子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在后花园为小姐盖一座楼阁,美丽的青春就在楼阁中发芽、长大。直到在楼阁上站成窈窕女子,有男子抬着花轿抬到楼下,女子才终于告别监狱似的岁月。在女子喜洋洋或哭啼啼地顶上红盖头时,是不是也娇嗔地对着地板跺上几脚,发泄着长期关闭的怨恨呢?
古代的楼板都是木板的,因为那时候没有现代化的水泥、石灰。那么木板是不是应该是红松木的?我觉得树木里红松木头应是最结实的。这样的观点也许引起一些专家的嘲笑,啊,红松木纵然是好的,成本也是相当高的,不是一般家庭所承担起的。那么一般家庭的楼阁是什么木板的?杨木还是槐木?无论什么木质的楼板,也只有殷实的人家和一些官员才有能力盖得起吧。
古时楼板在不同脚步的踩踏下,渐渐有点摇摇欲坠,承受不住。一个时代不合潮流的发展会逐渐被抛弃,一种楼板不合时世,更会被新的楼板来代替。
张皇失措的水泥楼板走到纷乱的民国时期,其中几方楼板就一直就延伸在众多人中一个女子的脚下。有人把这位女子当作“民国照花人”一个奇特的梦境。不懂得她在侧身靠在繁华大城市楼房的阳台上时,做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苍凉的手势。绣花的鞋子迈过水泥楼板,在自己的楼板上迈着自己扎实的步子,她不知道,她把结实的楼板震地晃了一晃。读到她的《公寓楼房记趣》在诙谐无奈的文字里,我们读出了她对踏实生活的向往。楼房在她的的笔下,有了另一种不同的意味。记得读到一篇文章,一个迷恋张爱玲的女子,去张爱玲生前住的楼房里参观,她写到踩着爱玲踩过的楼板,感觉冷冷的爱玲还在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写文章,她甚至闻到张爱玲身上的气息。楼板上的脚印,会在岁月中渐渐消失。物是人非的沧桑里,只有那里的楼板还记得发生在房间里温馨或伤心的故事吧。
张爱玲喜悦地说:“看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了花。”其实,爱玲居住的是楼房,她爱的种子就是落在楼板里了,爱在楼板里开了花,所以她的爱没有根。
张爱玲认为公寓里是最合理的逃离现世的地方。多数厌烦大都市的人往往向往和平幽静的农村,她以为在农村哪怕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就会引起村人的猜疑和诧异,本性使然的行为在不被村人的理解下,落后、愚昧的的流言蜚语可以扼杀一个人的生命。她那惊世骇俗的性格最适合“就是站在楼房的阳台换衣服,也没有人关心”的大都市。这就是楼房的好处,远离那些扼杀人性的世俗,找到一个相对广阔的空间,应该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张爱玲不过是芸芸众生一个独特的典型,又有多少发生在木质楼板或水泥楼板上的故事,让我们无奈又扼腕呢。
更多的楼板走进百姓生活,在一方方相对窄小的空间里,总感到一双眼睛在厚重的窗幔后向外张望,那是一种想走出去的渴望。在现代人眼里,有人忿忿地说楼板是人与人关系冷淡的魁首。坚硬楼房的封闭,是滋长了人与人之间冷漠的暖房。我想起看到一个故事,说是有个村庄,村中人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大家和睦相处,没有猜忌,没有私心。有一天来了一个长舌妇,她费尽心思挑拨离间。村里人开始不相信她,慢慢就相信了,于是村里人的关系渐渐恶化起来。后来村人终于知道是这个女人搞的鬼,把她赶了出去。可是,村里的人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和睦相处和相互信任了。人的劣性和自私是生之俱来的,就是不是这个女人的破坏,有一天他们也终会走到这个结果。就像现代人埋怨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是薄薄的楼板所割断一样,也只是一种借口而已。
姐姐从南关花园购买了一套房子。花园的环境很美,姐姐高兴极了。她在130多平方米的三室二厅看着笑着。姐姐说,感觉着无论楼房怎么好,我还是喜欢明瓦白墙的小院,可以种植花草、葡萄、竹子什么的。看看这,像个笼子似的,把人困在这里。忽然,姐姐高呼起来,你看看这楼板上,怎么有裂缝?她本能地靠住墙,有点害怕地问我,这房子不会塌下去吧?最后还是房地产人员好说歹说,姐姐才放了心。她说,无论怎么说,我总觉得站在这楼板上,没有站在土地上面心里踏实。
薄薄的楼板属于了私人财产,可是几十年过后呢,被踩的光滑的楼板上,去了的人消失了他们的脚印,换了另一些新人的脚印。楼板还会在那里生长,看着不同的脚在他身上踩来踩去。在脚印换来换去的时候,楼板就这样静静承受着自己的一生,它会记起曾经的那些脚印么?直到有一天楼板自己塌下去了,所有的脚印都永远消失了。
楼板上下的人类世间,人人在表演自己悲欢离合的故事。看惯了熙熙攘攘不可理喻的一些人事,楼板也感到有点累吗?如今的楼阁上,不会再捆住人类的脚步,束缚人类的手。只是在这样放开的空间里,好多人仍然无法找到自己的快乐。可见,楼阁不是阻隔人与人之间的关心,真正阻隔的是人类自己的心。
我仰首躺在床上,望着楼板出神。我看到一只蜘蛛在楼板上编织着网,我不明白这小家伙是怎么爬上来的。蜘蛛网有了一个小小的洞,它正忙来忙去地去修补。在楼板上安家,它会不会感觉到自己的危险呢,比如我如果勤快一些,它就没有了存身之处。那时它会很痛苦么?也许它没有思想不想这么多,只是努力克服眼前的磨难。不像我们人类,总是在自己设置的意象中给自己制造种种麻烦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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