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两地书（之七）

　　　（不论怎样，还是让我把这个主题继续吧） 冲波：你好！ 　　近一段时间没有给你捎话，是因为事情没有进展，无法说清。接近年关了，每一天的等待都让人揪心。我感觉自己的无能，眼看夫君在里面受难，自己却无能为力，走了许多弯路，却没有成效。细分析，似乎怨检察院似乎怨法院，又似乎谁也不怨。但就是拖到如今没有结论。如今卷宗送市检了，市检要开检委会定。但市检的结论要靠县检来执行，他们要向领导汇报，就在这样的过程中，春节就要来临了。下一步我想申请取保，看他们如何答复，估计不会　有结果。 　　从长远看，事情就是这样了，但每一天的过程却让当事人难熬。你虽然遭此大祸，但却获得了广泛的同情，关押时间越长，议论声越多，人心的向背是明显的。特别是在卢氏这块特定的环境，扶贫款的大面积使用，人人都明白，揪住这一点整你，也是治者失策之处。现在没有人关注张冲波犯了什么罪，而是异口同声地说人家整他。我想，作为我们现在一定要神定气闲，度过这难关。关押是一种耗尽人心血，磨灭人情志，拖垮人意志，伤透人心灵的惩罚。他们希望你精神崩溃，意志磨灭，身体垮掉。所以说你身体一定要坚强，心往宽处想，甚至麻木一点，迟钝一点，以便疼痛不那么尖锐。我自己也是这样，没有过不去的河，爬不过的山。"三九四九冻破石头，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严冬过去是春天，这是规律。看他们能关押多长时间。我们难受，他们也不会好受。这件事于国于民、于公于私都不利。 　　你公伺经理路健康给我借了2000元钱，总算有所表示，还说年终有一份福利，我非常地感谢他。人都是长脑袋的。过年很简单，没有问题，请放心。我准备让咱伯来卢氏过年，并做好亲人的思想工作，使他们不必过分伤感。也希望你自己不要伤情，什么"每逢佳节信思亲"呀，诗人的多愁善感呀。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顺利度过冰冷的铁窗生涯。以后还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张冲波。 　　另外还有许多关怀，不及一一叙。将来再说吧。
保重！
　　　　　　　　　　　　　　　　　淑景
　　　　　　　　　　　　　　　2000年元月17日午于乡镇 淑景爱妻：你好！ 　　近一段时间，你所送的糖块、冰糖、花生、洗衣粉、洗头膏、醋及肉夹馍、脂油馍均收到。还有《白鹿原》、《苔丝》及《三月风》、《传奇文学选刊》亦收到。你元月9日的信，我第二天收读。你元月19日下午4:00的字信当天就收读。你17日在朱阳关写的信，昨天周干事才转交给我，并叮嘱我看后销毁。你放心，这里的干事作风比较正派，钱财物都会及时送到号里。况且他们都非常同情我，看得起我。张所长及时传达了你让我安心的电话。周干事及时把你7、19日的字信给我。段干事(专艺、华翔熟人)、梁干事(春芳的亲戚)、李干事(郭鑫熟人、东伟爸战友)都在不同程度上照顾我。危难之处见真情，让我的囚禁生活有了一点亮色，让我的铁窗生涯多了一丝温暖。加之同号难友对我的尊重，饭碗筷有人洗，脏衣被也有人洗，被子有人叠，就连偶而伤心落泪，也有人赶快拿来毛巾让我试擦。有时心情烦燥，看他们谁不顺眼，日骂他们两三句，他们也受。有时他们打扑克、开玩笑、小动作，首先问我同意不同意。有啥争执，有啥疑难，都以我的评判为准。所以处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中，我有一份相对自由，略感快慰。 　　你17日的字信，我看后落泪了。你责备"自己的无能"是完全不应该的。我是充分体谅你的。十四年前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你，现在却让你为我受难，我很内疚。应该自责的是我。你同时担心我会被这帮王八蛋整得"精神崩溃，意志磨灭，身体垮掉"，其实我现在愈挫愈坚。正如我十年前所写的诗句："如今，我还是一座山/只是风把沟壑凿得更深更远/深就深吧，远就远吧/那风暴走不出也走不脱/我是他们雕刻的关于他们自己的/墓-志-铭"。我的光明磊落，我的硬折不弯，我的雄浑胆识，全都反映在我给路健康的信中。路给我2000元，你也许会感到惊讶、想不到。但我有这份自信，"抓住人的弱点击败他"。我给路的信可以展示给部分同情我、关心我，且有一定水平的人看。这也是对关爱我的人一种报答一种鼓舞。张冲波还是一条硬汉子，以此慰籍他们善良之心没有白废。给路的信，是我炼狱生涯的杰作。 　　感谢王八蛋们给我一段相对安静、闲暇的时光，让我思考我的前半生，回味幸福，咀嚼痛苦，并用笔述之。我苦难的童年、少年生活已在以往的1.8万字《饥饿年代》、3.5万字的《远逝的家园》中有所反映。在此期间我重点思考的是1980年高中毕业考入洛阳林校以后的事，1.4万字《我的婚恋》、7000字《我儿张哲》已经脱稿完成。自传体的口述实录《1980年-1999二十年大事记》(暂定名)计划10万字，目前已完成近3万字，我有信心在一个月内完成剩余的7万余字。 　　《大事记》我主要记述三方面的人和事--一是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不会再见，有的地方一辈子不会再返，这是人生的唯一，我珍爱之；二是人生都有若干件幸福、惬意、得意事，我怀念珍惜之；三是人生都有几处败笔，我警策珍存之。一切都是为了韬光养晦，将来投入新的战斗，走向人生的开阔地。半年来，我完成的日记、信，除上边提及的三篇内容外，至少还有15万字的东西。弥足珍贵呀！感谢上帝，给我炼狱生活，让我凤凰涅槃获得新生！ 　　我13日写的信和贵武难友给张哲的画诗，怕超重分两个信封(各6页)邮寄春生处，是否收到，怎么不见暗示。信中主要是四场内容：1、让焕闹还我99年春节借的1000元，还有到党校讨回500元报名费。(同时我也给常去信，帮催张虎成、骆改红、外贸局的借欠款)2、元旦前通过老魏转出的2本日记本是否收到。3、大段摘抄《复活》精彩句段。4、说明给刘、介的是《事实真相》、《自我辩护》及一页短函是10月15日接见日托人发出的。给小甲的信内容同刘、介是11月下旬托人发的，寄兴隆处转。信是通过元月15日接见日发的。你近日通过周干事或段干事给我传个信。若元月13日的两封信，元旦前的两本日记本都收住，你的字条就写"拿出的三本书收到了"。若没收住13日的信，只收到两本日记本，就写"拿出的两本书收到"。若没收到日记本，只收到信，就写"一本书收到"。若都没接住，就写"书存放好"。 　　另，下次若送肉夹馍，每次两上即可，不必4个，吃不掉放凉浪费了。下次多捎些《南方周末》、《南京南末》及《三门峡日报》通过周干事给。另年关到张所长、周干事家坐一下，以表谢意。 　　老魏出事是因为12月29日喝醉酒私闯1号女监室，对外县一女犯图谋强奸，受害人光某和同室李冬梅告发。一号女室仅关此两人。魏现关9号监室，多滑稽可笑。 　　胡、刘、余、小甲、小尤、长新给他们打招呼，希望年后开庭时采访。我们现在只有借助舆论来伸冤了。 　　我在这里生活很有规律，6:30号门打开，我洗漱完毕，就在3.5×7m的放风场跑步，每天平均跑3华里，直跑得脚心发热，手心发热。上午多是看书，午休两个小时，起来走动、看书。晚饭后，打两个小时的扑克牌健脑，再看1-2个小时书，或记日记。早早入睡，凌晨5点起来写东西。每天号饭三次，不掏钱。质量差，没油腥。早上二两馍，一碗几片青菜叶的清面汤，中午同早饭。晚上一碗半面条。自掏腰包补充营养的高价饭是每天两顿，上午10:30，下午4:30各一次，每份2元即可，或卤面或捞面条、豆腐、杂烩菜汤，偶尔还有饺子和排骨汤，比较实惠。平均每两天，我掏2元钱吃上3个荷包蛋，基本上天天见肉。这两个月我都见胖了，每逢星期天定时洗澡。这里25m2的号室住有13人，很暖和，坐北向南。加之高墙护围，寒风吹不进。棉大衣也不用加盖。 　　上几次送来的榨菜丝、油酱豆我喜爱吃，下次多送点来。洗衣粉、肥皂不必送。这里的规矩是每个新进号人，必先买5包洗衣粉5块肥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川流不息，基本接住茬了。 　　咱伯来后，让到东坪后边走一走，两方老人多交流，以宽心。张哲外婆近来身体如何，要劝东坪咱妈多走多晒太阳少坐。科学书上说：久坐伤肌，久卧伤气。要多注意。 　　下次告诉我张哲的成绩。
　　另，下月即2月15日(正月十一)接见日，我号横涧乡耿家村人赵焕星已判出刑，约在那天下午接见。我们说好，那天让赵妻把我已写完的日记本捎出，让她送到咱家。你若在家也可到看守所门口要取。家电7211242。
　　　　　　　　　　　　　　　冲波
　　　　　　　　　　　　　　元月26日晨
冲波： 　　张哲已放假，咱伯也来了，一切放心。
　　两本书准时收到，把起诉书捎出来。
给赵贵武捎买一双鞋，不知大小能穿否？
今送去《十里埋伏》、《罪与罪》，还有菜、苹果等物，望查收。
按摩头部，保证视力。一身秋衣。
　　天气寒冷，不要感冒。
　　　　　　　　　　　祝
　　　　　　　　　　好
　　　　　　　　　　　淑景
　　　　　　　　　　　元月28日午
　　　儿子张哲的来信--
爸爸： 　　您好！
　　学期末，我意外得考了个全班第一名，可能还是全年级第一名呢！我非常高兴，为了鼓励我，妈妈给我买了两本书，两本书分别是《伊索寓言故事》和《安徒生童话故事》，让我在寒假里阅读。考试作文的题目是《我》，总分30分，我得了29分，你不会不高兴吧？老师说我零话太多，还说我是"零话公司"。上课老师留课堂作业太多，我不由自主地说："哎哟喂！"作业太少时，我又不由得说："OK！"总得来讲是有些爱说话，今后改正。 　　关于我学习的一切，你不必担心。只希望你重视身体。
　　向您的同号叔叔和您问好！
　　(语文97, 数学100, 自然98) 　　　　　　　　　　　你的儿子：张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