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昨夜闲潭

　　　　　　　　　　　　昨夜闲潭 　　满城飞扬的风絮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牵引着纷乱的思绪——此时的家乡也该是一片桃红柳绿了吧？ 　　于是，有一幅淡墨长卷在梦中展现—— 　　古朴苍凉的村庄，破败陈旧的茅舍；院落里摆放着杈把、扫帚、锨等家什与农具。一切都那样稔熟、亲切，依稀闻得到它特殊的气息。 　　村后有一片苍郁茂密的树林。春风渐次吹开林中的杏花、桃花、槐花……白的似雪粉的如霞，蓊蓊郁郁扬扬洒洒。空中有温风裹携着馥郁的花香袭來袭去，那浮动的暗香，至今仍拂拭着我的灵魂。 　　更有骤雨初晴，揣一卷书躲在绿荫里听生命拔节声音，听鸟儿在林间欢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暗影，风吹影动，地上的野花野草摇摇闪闪，直眨鬼眼睛。 　　村前是一圈儿又一圈儿矮篱笆围起的菜园。一场春雨过后，那些 “母亲”们便颤悠着一双尖尖小脚在各自的房前、屋后、篱笆旁刨出拳头大小的坑儿，下上种子——丝瓜、南瓜、葫芦、抱窝芸豆。 　　“哟，种上了？……” 　　“啊。三月三，点得南瓜往家担……” 　　“……四月八，篱笆栅上挂黄瓜。” 　　…… …… 　　她们一边伺弄着手中活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相互答讪着，声音如歌的行板，追着行云在温碧的空中悠悠滑过。 　　从她们拖着长腔的相互传递的俚俗语言里可感觉到一份安定，一份满足，一份自信，还有一份抑制不住的喜兴。 　　待到篱笆上爬满青青的藤蔓，藤蔓上又开出黄灿灿的花儿，挂上累累的果，秋天便悄无声息地潜夜入户，豆棚瓜架下面便开始有稀稀落落的秋虫清唱传出，凄清而婉转，胜过世间任何的音乐经典。容不得秋虫唱罢，北风便迫不及待地一路狂笑着闪亮登场；空中飘舞的雪花一如今日满城飞扬的风絮，于是，古朴苍凉的村庄一夜之间又披裹上银色的盛装。 　　季节的嬗变与轮回在不知不觉中进行。总有无猜的伙伴，踩着眉痕般的清月，相邀去金堤折柳，观蟋蟀鼓翼，扮“风雪夜归人”。用童年的心灵披阅生命的底蕴。 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家门口那条波光潋滟的河边，头枕着自己割下来的青草，望着天上缱绻的云彩想心事。——终于有一天，穿过故乡那一条条野花侵蔓、芳草萋萋的小路走向外面的世界；把家乡的一切画轴般卷起，藏进深深的记忆。 　　然而，无论走到哪里，乡情却总像一根柔韧的线始终萦系着我的心头。 　　乡愁最浓的日子里，打开封封家信，让芳香温润的气息充盈胸襟衣袖。 　　——诚然，家乡已非复昔日的模样。鳞次栉比的高楼，四通八达的马路，现代化的通讯，不绝如缕的卡拉OK聒噪……所有的一切都尽显着它的浮华与富足，都在表明它在改革的春风中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对我而言，无论家乡如何巨变，我生命的潜意识里珍藏的却依然是最初的记忆；在一个个夜深人初静的夜晚，在一次次恍然如梦的瞬间，走进我梦境，闯入我思维的永远都是那幅淡雅明致的画，那首恬淡宁静的诗。皆因那画里钤记着我童年的痕迹，那诗里承载着我成长的历史。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岁月的洗濯淡化了人间多少情意乃至悲苦，而乡情却伴着年龄的增长愈加明晰。 　　当更深人静的夜晚，一个人在月光下颂吟游子诗句之时，忽然闻听到门窗上的风铃叮咚响起，便疑是家乡的亲人托晚风捎来的问候，心如潮涌。 　　永是故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