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回家琐记

　　　　　　　　　　　回家琐记 　　其实回家前前后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加上年末又是一个令人感怀的季节，写了很多，整理了一点，给以后的自己看吧。 　　打电话回家，告诉妈妈这个城市天气很冷，还下起了鹅毛大的雪。妈妈说，天冷就回来，家里面总是暖和些的。我捏了一下鼻子，控制了一下感情，终于，还是决定回家过年。 　　一路颠簸，七点钟的时候，我站在小镇电影院门口。想象着里面曾经的欢娱，应该也有我的吧。不过它行将被拆掉了，许多回忆都将无从找寻。 　　久违了的故乡，扑鼻而来的是在钢筋水泥中缺少的泥土的味道，这种清新是我喜欢的。眼前是一片的黑暗，远处飘动着几缕昏黄的灯光，像在黑夜里摇曳。四周已经是完全的寂静，小镇的人们仿佛都睡着了，从大街上走过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一丝过年的喜悦。 　　一群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飞过，大概是下晚自习的中学生。中学的生活很辛苦，但也很无忧，还记得自己在那个年纪的自在快活、年少张狂。忽然想起我那些青春懵懂的时候喜欢的女孩子，又一次百感交集。 　　现在，我灰头土脸地回来。一事无成，一身落泊。我觉得没有脸面回来，虽然知道在家里会很好。背着在城市里没有读完的书，肩头倍加的沉重。越靠近家，那个叫做责任的东西给我的压力就越大。 　　走上那座小时候天天流连忘返的大桥，思绪慢慢前移。曾经，这里溺死过一个小孩，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英雄的少年。虽然没有人赋予他这个称号，但这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为了救一个同在小皮艇上的幼小同伴而落水。结果那个孩子被他拉了上来，他自己却——。所有的人都可惜不已，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可惜不已。 　　原以为他是让我感到后生可畏的不二人选的，谁知道他不及长大就先赴天国了。如果天堂是能让灵魂好过一点的地方，我希望他能在那儿。十五岁那年的夏天的夜晚，我偷偷给他写了篇悼文，独自伫立在桥头诵读，痛斥河伯的罪恶以及小镇居民人心的冷漠。 　　我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劝他如果实在很忙就不要回来算了。单就这个小镇而言，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了。沉闷的环境，冷漠的世人，除了那盏为我们守侯的灯。 　　推开为我而留的门，面对着爸妈宽慰的笑容，我却有想一股想哭的冲动。不复有孩提时的委屈，已然满是不甘与无奈。额角渐渐聚集的皱纹诉说着他们韶华的逝去，应该是享福的年纪了，却整天为我担惊受怕，即便我一再表示我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 　　很久没有回家，但房间里还是那么的一尘不染。在房间里，第一眼见到的东西竟然是曾经的信物，《爱情一叶》。躺在床上，忽然想到整整一个年就这么过去了，好可怕。扬扬说今年过得很有充实，铁蛋也说年初的目标都做到了。而我呢，看看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失去了很多。 　　躺在床上，累了倦了睡了。还做的第一个梦，全是第一次去她家的情景。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一回到家就怎么也忘记不了她，起来找本书看的，竟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丢失了的情书全都被我夹在书橱里。 　　我看见书橱上镜子里，那张陌生而熟识的脸，在无奈地冲我傻笑。 　　这时，小竹来电话，说有一群陈年老友等我聚首。想了想，欣然前往。在华丽的房间里举行的晚宴，宾主十人围席而坐。许久不见，虽然也常通电话，也常有消息，但毕竟不及见面畅快。 　　这样的边吃边谈我们已经盼望了好久，细细交谈，轻轻聊天，窃窃私语。我们坐在一起，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思绪停在过去的分分秒秒，心里猛然有种无名的悸动。不是怀旧，不是难舍，只是珍惜。一同成长的岁月清晰再现，熟悉的面孔各自沐浴了不同的风雨。伸出手来扳一扳手腕，谁也没有输，输的只有时间。 　　虽然依依不舍，但我们必须再见，没有分手，哪有再见。 　　回来的路上又遇到很多熟人或者朋友，在那个儿时是我的哥哥的人脸上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可以让我感到亲近的过去的影子。更多的是在街上游荡的年轻的面孔，像很多年前的自己，在桀骜不驯，在无所事事，在浪费青春。 　　我羡慕他们，还不懂事，还是小孩，把所有的包袱都扔给父母。我很羡慕那些没有什么压力，快快乐乐地活着的人们，虽然他们很平庸，但我的人生有精彩么？ 　　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看着爸爸和妈妈忙活着他们准备已久的年货。鸡鸭鱼，猪牛羊，还有死了的兔子和烹了的狗，以及黑的乌鱼长的带鱼和不黄的黄鱼。 　　我坐在小板凳上，晒着冬日的阳光，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借着中午的一点酒意想入非非。突然，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伴着的是一身冷汗，一脸后怕。我看了一眼爸爸，他好端端地在那里，手上捧着茶杯，拨弄着一棵铁树。去年的梦魇永远过去了，我拍拍自己的心口说。 　　晚上，妈妈说今天都二十九了，你跟你爸一起去澡堂洗个澡，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我心里不是很乐意，但还是没说二话答应了。小时侯看到别人都是爸爸带到澡堂洗澡的，我很羡慕，也更孤独。那时的我太小，分不清是父亲是忙得不带我去还是懒得不带我去，但我明白，小时侯的我的确很招人烦。那时侯，爸爸的工厂是如日中天的，那时的我，是恨爸爸的，是下定了决心长大以后要好好报复他的。 　　我再大了一点之后，就从来没有给过他跟我一起出现在澡堂的机会，一次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我从来没想过让步，哪怕我知道他当时只是太忙了，哪怕我知道这是无理取闹。其实我只是想用他的一点悲伤来换回儿时失去的快乐，爸爸明白，所以也不强求。 　　我和爸爸去的是那家小时侯被我当成游泳池的老澡堂，十年前就看来破旧的房子还是那么破旧，十年前就看来衰老的堂倌还是那么衰老。里面蒸汽很足，我问爸爸感觉还好，他笑着说受得了，又指了指他的头部说，放心我没事。其实去年就是因为我太放心，才让喝高了的爸爸一个踉跄失去重心从二楼的平台摔下去的，那一摔，爸爸昏迷了半个月才醒来。 　　蒸完了出来，我对爸爸说，让我来帮你擦擦背吧，我看那个搓背的仿佛新来的下手全不知轻重。爸爸说，我人老皮厚的怕什么，还是让我帮你来吧。我不由得他推脱，拉他坐在水池旁帮他擦起来。虽然是没听他的话，但他还是很开心，一半是因为我跟他来洗澡，一半是因为我帮他擦背。擦背其实是个力气活儿，那会，我用劲太多，眼角都渗出了泪。 　　翌日，年三十。我起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昨晚洗了个澡，全身上下都舒畅无比，心里没了疙瘩也特别舒服，所以睡了好觉，什么也没梦。 　　外面比昨天还冷，天气预报说这是这个冬季最冷的一天，我说见鬼吧，这也是这一年最冷的一天。 　　爸爸妈妈在里里外外地忙吃的，我讨了个贴对联的差使做做。其实这一向是一家之主的事情，小时侯也曾经要求过贴对联，但爸爸会不耐烦地说，这是你小孩子做得了的事情么？每次我都很委屈，很想快点成为爸爸口中的大人，现在却不想了。 　　门外面真是异乎寻常地冷，碰巧我的手又历来是最怕冷的，贴好所有的对联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冻得仿佛掉掉了一样。寒冷的冬季，最冷的新年，冰冷的心。我想。 　　晚上照旧是小妹一家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席间我想说很多话的，譬如告诉爸爸我真的长大懂事了，以后可以依靠我了，譬如感谢叔叔阿姨在爸爸受伤和养病的日子里的细心照料，祝他们身体健康。但话堵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口，我唯有陪叔叔一口一口地喝酒。我想，我唯一能做的是尽量帮他们实现些愿望吧，比如，带他们去旅游。 　　吃完团圆饭，大家守岁的新年。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想不起来，到底我原先想祝福谁的了。很伤感的时候想想，一年不过人生的一年，一生不过地球的一瞬，而地球的沧桑也只是宇宙在疲惫时眨了眨眼睛。何必，又何必计较太多呢？ 　　初一一大早，妈妈轻轻地敲门，悄悄地塞了块糕点在我的嘴里，然后恭祝我今年考研顺利，我也恭祝了妈妈。然后我起床，恭祝爸爸，这是我们家的惯例。爸爸已经在房间里等我了，接受了祝福，给了我个大大的红包，笑逐颜开的。 　　一起下楼吃早茶，吃爸爸煮的，初一妈妈休息，这也是我们家的惯例。 　　早茶之后就是去拜年了，新的一年，就是这样开始了。 　　几天之后，我就要走了，我的行囊很小，却异常的重。许多东西，背不起，放不下。 　　又一次回家，又一次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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