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七 宗 罪
2020-12-14抒情散文杨献平
七 宗 罪
■杨献平每天都在变坏。我这样说的时候,有东西在心脏部位猛然砸了一下。那一年的某个黄昏,我一个人,走了30公里的路,到处都是黑暗,恐怖的声音,摸到一个庙里——事实上,神仙的殿堂有时候比旷野的幽灵和猛兽更为可怕,我逃出来了,复又进
七 宗 罪
■杨献平
每天都在变坏。我这样说的时候,有东西在心脏部位猛然砸了一下。那一年的某个黄昏,我一个人,走了30公里的路,到处都是黑暗,恐怖的声音,摸到一个庙里——事实上,神仙的殿堂有时候比旷野的幽灵和猛兽更为可怕,我逃出来了,复又进入黑夜的旷野。路过一大片坟茔,跌跌撞撞,在几座不知名的坟头绊倒,几乎魂飞魄散。回到家里,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人说,刘英年死了。 这个消息让我惊诧,躺在被窝里盯着屋顶,似乎有一件巨大的东西,压在胸口。跟着许多人,到距离镇子三里的后山仓库,去看猝然死了的67岁光棍刘英年。人很多,唧唧喳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惊异。我钻进去,在三米之外站住,看见房间里赤身仰面躺着的刘英年。在众多人的眼光当中,他静静躺着,真像一具尸体。借着窗户上打进去的阳光,我看到,刘英年的表情并不是痛苦的,甚至是愉悦的。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下身的阳物依旧高举,像是一根断了的短木棒,冲着空荡荡的屋顶。那上面是横着一根被煤烟熏黑的粗梁、椽檩、编制的芦苇,还有少许的蛛网。一个人的生殖器官,冲着这些事物,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味的事情。 这种情景让我惊悸,而又浮想联翩。这样的一个人,老了,竟然还有如此良好的性能力。在我的感觉中,到了50岁,谁都不会再有性能力了,身体的欲望萎缩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生命的干涸和平静。而刘英年死后的这一举动推翻了我的想象。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性是持久的,甚至伴随一生。这使我苦恼而又振奋,这种复杂的感觉就像一根尖细的钉子,钉在我的思维里。 而刘英年为什么会死?在愉悦当中,果真会有可怕的隐藏么?一种本能的愉悦,一种身体和内心的要求,在此之间,怎么会有猛然袭来的利器呢?这虽然是一个特殊的个案,但他给我带来的恐惧是深重的,一时,甚至一世都无法忘却的。很多时候,我想那个女人,和刘英年极尽欢愉,而又在愉悦当中将他致死的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这样做,既然欢爱了,一定会有爱情,哪怕一点好感,都不可以让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失掉性命的。 他们性爱的目的就是以杀戮为目的么?那么身体的欢愉呢?欢愉之中杀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长时间,这件案子给我带来一连串心理反映。怀疑:蓦然感觉到性爱再不是一件可以轻松愉悦的事情,包含了太多的危险;恐惧:死亡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尤其是猝然的外力的死亡;沮丧:对生命脆弱之说得到了真实的确认。后来从警察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刘英年肯定是在性爱过程中突然遭钝物猛击死亡的,在极度集中,全身心的欢愉当中,刘英年的头部突遭重击,充血的海绵体还没来得及收缩反映,主体生命就消失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赤身的丰腴的女人,在一片青草上躺着,表情妩媚。距离左手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把铁锤。我惊恐,拼命叫喊——醒来,大汗淋漓。当年冬天,我就离开了,不是百里,而是6000多公里。在异乡,太多的忙碌使刘英年的死在隐退记忆幕后。5年之间,我再没有听说和目击到残暴时间的发生。直到1997年,隔壁单位的一个同事死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那年夏天,一个家属在街道边摆了一个冰柜,这个同事负责治安,傍晚,喝酒了,路过这位家属的摊点,弹烟灰,随风飘到家属的胸口。争吵,家属的丈夫不在,出车回来,听媳妇说起,找到同事的办公室询问。同事气急,利用权利,又将这个人训斥了一通。男人回家,妻子气愤不过,埋怨男人无能。第二天中午,两人在马路狭路相逢,相互质问,厮打,男人掏出早就打开的水果刀,刺入这位同事的心脏。 审判的那天,我去录像,目击了双方律师的辩论,听到死者妻子声讨杀人犯的哭喊。那把水果刀就在前面的桌子上,很短,要在冬天,衣服厚些,也不致于刺入太深。死了的人沉默了,活着的仍在奋力活着,哪怕只有一点幸存的机会。把摄像机打开,我站着,听双方的辩论,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辩论毫无意义,又觉得争取活着的权利和事实的澄明多么神圣伟大。宣判的时候,全体肃立,法官平静而沙哑的声音实质上承载了一个人的生命。 这件事不久,又有两个人死了。两个人男孩子,在一个地方,年龄大的欺负小的,小的气不过,拿铁锹劈开了对方的脑袋,自己喝农药自杀了。这个现场我没有去看,去的人回来说,脑浆是白色的,像羊只和鱼的。流了一地,和泥土鲜血混在一起,隐隐有腐烂的气味了。带回的照片就放在柜子里,我不想看,我没有办法阻止残忍,可我有权利不去目睹和复习残忍。 还是这一年,冬天到了,冻彻肺腑,天地之间,阳光稀薄,风尘流行。没有人愿意出门,而临近的一座民房在半夜失火了,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房屋早已坍塌,余火在寒冷的暗夜里明明灭灭,照着附近的房屋和树木。在灰烬之中,一个年逾40的妇女尸体已经烧成黑炭了,庆幸的是,下半身因为裹着棉被,而基本完好。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邻居说,她孤身一人,河南口音,来这里不过半个月。 嗅到那种人体烧焦的味道,几天没有吃不了饭。一年之后,一个男人落网了,说出了真相。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是死者曾经的女婿,妻子给人跑了,就拿丈母娘出气,丈母娘在老家无法藏身,远躲千里,也没有躲过杀害。我还知道,这个曾经的女婿,拨开门闩之后,用砖头将熟睡的丈母娘连击致死,奸尸之后,浇汽油点火焚烧。那个男人,我看见他,一个20几岁的大孩子,面孔白皙,举止木讷,我想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如此残暴和肮脏呢?爱情和亲情的背后也存在报复么? 从审讯室出来,外面还是冬天,巨大的冬天,到处都是风,看见的和看不见的灰尘都在空中,秋天的枯叶划着黄昏的街道,黯淡的路灯似乎是一张张笨拙的眼睛。我感到累,内心的恐惧黑夜一样隆重。好不容易春天到了,葱茏和绿色覆盖了房屋和大地,大雁飞回,小鸟鸣叫的空中暖意融融。春节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难得的好心情使得入眼的事物都是纯净和美好的。而我也知道,每当自己明显意识到美好的时候,总要有事情发生。 五月,麦收的时候,一个男人死了,死在他大舅哥居住的房屋里。这男人不是本地人,幼小时逃荒逃到这里,给人做了干儿子。娶妻之后,生养一男一女,都已成人。早年在煤矿下煤窑,正式工人,前年,采煤时不甚被石头砸坏了腰,瘫痪了一年多,春天时候稍微恢复,来给丈母娘帮忙割麦子,傍晚,丈母娘做了面条,请他吃了,没到半夜,邻居就听到他惨烈的哭喊声,第二天一早,有人看见,他死在大舅哥的门槛上,屋里到处都是他吐的白色食物和粘液。这天中午,他就下葬了,老家的人赶到,尸体已经腐烂了。 他嘶喊救命的时候,好多人听到了,但没人报案,或者出来看看。一个人就那样死了,一个在这里生活了40多年的外乡人,就在那个夜里,不明不白地死了。听到之后,反复去过多次,找最后诊断的医生、邻居,都说他死于心急梗塞,那个乡村医生还出具了证明,但没有挖掘尸骨检验。这个人的死再一次让我感到可怕,人的可怕,彻头彻尾的悲伤和绝望。我想,没一个人可以理解他当时的疼,那种疼,在黑夜,在一个人的心里,在信任的大舅哥房屋里——我想到了,心里一阵颤抖,仿佛心脏忽然被摘下来了一样。 秋天,一个可有可无的消息传来了,一个宾馆服务员,一个月内赚到40000块钱。有人非议,随后辞退了。没过一个月,还是这家饭店,一个女性出纳死了,被人用斧头砍了19次,头颅和身体只有3厘米的皮肉连着。直到第二天早上,另一位出纳上班,开门,开灯之后,才发现她死了,汹涌的鲜血凝固成黑色,惊恐和绝望的眼睛伏在桌面上,死死盯着紧闭的防盗门。 有段时间我老做噩梦,梦见鲜血、刀子、铁锤和女人赤裸的妖娆身体,梦见和蔼面孔下的毒药,梦见天空的太阳是白色的,大地上的黄土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坟茔;梦见光亮召见的蛛网、灰尘、大路边上的悬崖和猝然奔出的车辆。有一个夜晚,我在沙发上坐着,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醒着,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缓慢地从门口走过来,叫我的名字——我惊诧,醒来,想了好久,确信自己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一个人。我想他是谁呢?是另一个我么,还是我不知道的,在某处一定会遇到过的那个人?
每天都在变坏。我这样说的时候,有东西在心脏部位猛然砸了一下。那一年的某个黄昏,我一个人,走了30公里的路,到处都是黑暗,恐怖的声音,摸到一个庙里——事实上,神仙的殿堂有时候比旷野的幽灵和猛兽更为可怕,我逃出来了,复又进入黑夜的旷野。路过一大片坟茔,跌跌撞撞,在几座不知名的坟头绊倒,几乎魂飞魄散。回到家里,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人说,刘英年死了。 这个消息让我惊诧,躺在被窝里盯着屋顶,似乎有一件巨大的东西,压在胸口。跟着许多人,到距离镇子三里的后山仓库,去看猝然死了的67岁光棍刘英年。人很多,唧唧喳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惊异。我钻进去,在三米之外站住,看见房间里赤身仰面躺着的刘英年。在众多人的眼光当中,他静静躺着,真像一具尸体。借着窗户上打进去的阳光,我看到,刘英年的表情并不是痛苦的,甚至是愉悦的。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下身的阳物依旧高举,像是一根断了的短木棒,冲着空荡荡的屋顶。那上面是横着一根被煤烟熏黑的粗梁、椽檩、编制的芦苇,还有少许的蛛网。一个人的生殖器官,冲着这些事物,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味的事情。 这种情景让我惊悸,而又浮想联翩。这样的一个人,老了,竟然还有如此良好的性能力。在我的感觉中,到了50岁,谁都不会再有性能力了,身体的欲望萎缩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生命的干涸和平静。而刘英年死后的这一举动推翻了我的想象。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性是持久的,甚至伴随一生。这使我苦恼而又振奋,这种复杂的感觉就像一根尖细的钉子,钉在我的思维里。 而刘英年为什么会死?在愉悦当中,果真会有可怕的隐藏么?一种本能的愉悦,一种身体和内心的要求,在此之间,怎么会有猛然袭来的利器呢?这虽然是一个特殊的个案,但他给我带来的恐惧是深重的,一时,甚至一世都无法忘却的。很多时候,我想那个女人,和刘英年极尽欢愉,而又在愉悦当中将他致死的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这样做,既然欢爱了,一定会有爱情,哪怕一点好感,都不可以让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失掉性命的。 他们性爱的目的就是以杀戮为目的么?那么身体的欢愉呢?欢愉之中杀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长时间,这件案子给我带来一连串心理反映。怀疑:蓦然感觉到性爱再不是一件可以轻松愉悦的事情,包含了太多的危险;恐惧:死亡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尤其是猝然的外力的死亡;沮丧:对生命脆弱之说得到了真实的确认。后来从警察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刘英年肯定是在性爱过程中突然遭钝物猛击死亡的,在极度集中,全身心的欢愉当中,刘英年的头部突遭重击,充血的海绵体还没来得及收缩反映,主体生命就消失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赤身的丰腴的女人,在一片青草上躺着,表情妩媚。距离左手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把铁锤。我惊恐,拼命叫喊——醒来,大汗淋漓。当年冬天,我就离开了,不是百里,而是6000多公里。在异乡,太多的忙碌使刘英年的死在隐退记忆幕后。5年之间,我再没有听说和目击到残暴时间的发生。直到1997年,隔壁单位的一个同事死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那年夏天,一个家属在街道边摆了一个冰柜,这个同事负责治安,傍晚,喝酒了,路过这位家属的摊点,弹烟灰,随风飘到家属的胸口。争吵,家属的丈夫不在,出车回来,听媳妇说起,找到同事的办公室询问。同事气急,利用权利,又将这个人训斥了一通。男人回家,妻子气愤不过,埋怨男人无能。第二天中午,两人在马路狭路相逢,相互质问,厮打,男人掏出早就打开的水果刀,刺入这位同事的心脏。 审判的那天,我去录像,目击了双方律师的辩论,听到死者妻子声讨杀人犯的哭喊。那把水果刀就在前面的桌子上,很短,要在冬天,衣服厚些,也不致于刺入太深。死了的人沉默了,活着的仍在奋力活着,哪怕只有一点幸存的机会。把摄像机打开,我站着,听双方的辩论,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辩论毫无意义,又觉得争取活着的权利和事实的澄明多么神圣伟大。宣判的时候,全体肃立,法官平静而沙哑的声音实质上承载了一个人的生命。 这件事不久,又有两个人死了。两个人男孩子,在一个地方,年龄大的欺负小的,小的气不过,拿铁锹劈开了对方的脑袋,自己喝农药自杀了。这个现场我没有去看,去的人回来说,脑浆是白色的,像羊只和鱼的。流了一地,和泥土鲜血混在一起,隐隐有腐烂的气味了。带回的照片就放在柜子里,我不想看,我没有办法阻止残忍,可我有权利不去目睹和复习残忍。 还是这一年,冬天到了,冻彻肺腑,天地之间,阳光稀薄,风尘流行。没有人愿意出门,而临近的一座民房在半夜失火了,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房屋早已坍塌,余火在寒冷的暗夜里明明灭灭,照着附近的房屋和树木。在灰烬之中,一个年逾40的妇女尸体已经烧成黑炭了,庆幸的是,下半身因为裹着棉被,而基本完好。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邻居说,她孤身一人,河南口音,来这里不过半个月。 嗅到那种人体烧焦的味道,几天没有吃不了饭。一年之后,一个男人落网了,说出了真相。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是死者曾经的女婿,妻子给人跑了,就拿丈母娘出气,丈母娘在老家无法藏身,远躲千里,也没有躲过杀害。我还知道,这个曾经的女婿,拨开门闩之后,用砖头将熟睡的丈母娘连击致死,奸尸之后,浇汽油点火焚烧。那个男人,我看见他,一个20几岁的大孩子,面孔白皙,举止木讷,我想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如此残暴和肮脏呢?爱情和亲情的背后也存在报复么? 从审讯室出来,外面还是冬天,巨大的冬天,到处都是风,看见的和看不见的灰尘都在空中,秋天的枯叶划着黄昏的街道,黯淡的路灯似乎是一张张笨拙的眼睛。我感到累,内心的恐惧黑夜一样隆重。好不容易春天到了,葱茏和绿色覆盖了房屋和大地,大雁飞回,小鸟鸣叫的空中暖意融融。春节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难得的好心情使得入眼的事物都是纯净和美好的。而我也知道,每当自己明显意识到美好的时候,总要有事情发生。 五月,麦收的时候,一个男人死了,死在他大舅哥居住的房屋里。这男人不是本地人,幼小时逃荒逃到这里,给人做了干儿子。娶妻之后,生养一男一女,都已成人。早年在煤矿下煤窑,正式工人,前年,采煤时不甚被石头砸坏了腰,瘫痪了一年多,春天时候稍微恢复,来给丈母娘帮忙割麦子,傍晚,丈母娘做了面条,请他吃了,没到半夜,邻居就听到他惨烈的哭喊声,第二天一早,有人看见,他死在大舅哥的门槛上,屋里到处都是他吐的白色食物和粘液。这天中午,他就下葬了,老家的人赶到,尸体已经腐烂了。 他嘶喊救命的时候,好多人听到了,但没人报案,或者出来看看。一个人就那样死了,一个在这里生活了40多年的外乡人,就在那个夜里,不明不白地死了。听到之后,反复去过多次,找最后诊断的医生、邻居,都说他死于心急梗塞,那个乡村医生还出具了证明,但没有挖掘尸骨检验。这个人的死再一次让我感到可怕,人的可怕,彻头彻尾的悲伤和绝望。我想,没一个人可以理解他当时的疼,那种疼,在黑夜,在一个人的心里,在信任的大舅哥房屋里——我想到了,心里一阵颤抖,仿佛心脏忽然被摘下来了一样。 秋天,一个可有可无的消息传来了,一个宾馆服务员,一个月内赚到40000块钱。有人非议,随后辞退了。没过一个月,还是这家饭店,一个女性出纳死了,被人用斧头砍了19次,头颅和身体只有3厘米的皮肉连着。直到第二天早上,另一位出纳上班,开门,开灯之后,才发现她死了,汹涌的鲜血凝固成黑色,惊恐和绝望的眼睛伏在桌面上,死死盯着紧闭的防盗门。 有段时间我老做噩梦,梦见鲜血、刀子、铁锤和女人赤裸的妖娆身体,梦见和蔼面孔下的毒药,梦见天空的太阳是白色的,大地上的黄土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坟茔;梦见光亮召见的蛛网、灰尘、大路边上的悬崖和猝然奔出的车辆。有一个夜晚,我在沙发上坐着,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醒着,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缓慢地从门口走过来,叫我的名字——我惊诧,醒来,想了好久,确信自己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一个人。我想他是谁呢?是另一个我么,还是我不知道的,在某处一定会遇到过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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