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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动物杂记

2020-12-14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一)那只猫是突然出现的,它在我们的前院里徘徊,以十分温柔的声音“喵喵”地轻声叫着。我与铃铛儿打量了它好久,想它那叫声是在喊妈妈,然而却一直没有大猫来认领,也没有人来把它带走。我们猜它是一只被遗弃的可怜猫,便学它那样轻轻细细地叫着:“喵喵
(一)
  那只猫是突然出现的,它在我们的前院里徘徊,以十分温柔的声音“喵喵”地轻声叫着。我与铃铛儿打量了它好久,想它那叫声是在喊妈妈,然而却一直没有大猫来认领,也没有人来把它带走。我们猜它是一只被遗弃的可怜猫,便学它那样轻轻细细地叫着:“喵喵喵”走过去。它大约是有些茫然吧,抬头看着我们然后用舌头轻轻地舔了舔我向它伸去的手,就安静地看着我了。我试着伸手去摸它,它十分乖地低下身子。我和铃铛儿说:“它一定饿了。”   我们把它抱回家,想猫总是爱吃鱼的,但家里却没有鱼,只有油渣。小猫吃得特别开心,一面吃一面低低地叫着,很满意的样子。我们看它这样都非常开心。它吃了整整半碗油渣,然后就爬到小凳上想睡了,铃铛儿忙拿一个布垫子来放到它的身下,它十分舒服地趴下,很快就呼呼入睡。我们静静地守着它,话都不敢说,担心扰醒它的清梦,时而互相看看,十分快活地相对一笑:我们拥有自己的小动物了呀,而且还是这么可爱这么乖的小猫。   铃铛儿家里养着鸡,那些鸡都是她的宝贝,时时会抱进怀里亲热一番。那时我们最喜欢用镜子捉弄鸡。把一面镜子放到鸡的面前,那只鸡看到镜里的自己会十分惊讶地“咯咯”叫,然后会试着去触摸镜里的自己,待发现爪子触不到对方,嘴也啄不到时,便兴趣索然地离开了。也有的鸡特别火爆,会特别生气地竖起脖颈上的羽毛,如斗士般地向镜子冲过去,每当这时候,我们便会哈哈大笑着拿起镜子。鸡便会万分委屈地低声叫着想离去。铃铛儿弯下身温柔地说:“蹲蹲蹲”,那只本来已很生气的鸡就会听话地蹲下去,铃铛儿把它抱起来,把脸在它的羽毛上轻轻地擦。那只鸡便完全投降了,会用嘴轻轻地去啄铃铛儿的头发。   每当逢年过节,铃铛儿家里的鸡便会少去。每当这时候,铃铛儿就掉泪:“我不喜欢过节!”不过,鸡少了总还会有鸡来,铃铛儿一样会照料它们,从小到大,再到消失。   而现在,我们有了一只小猫,一只可以抱着一起睡,可以带着一起玩,不用担心过节时会失去它的小猫,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呀!   铃铛儿轻声告诉我:“听说猫有九条命,我们可以和它一起生活很多很多年。”   但这时,小猫动了起来,我们以为它醒了,却不是,它张嘴把那些油渣吐了出来。我们吓了一跳:“它病了!一定是油渣太凉,它吃坏肚子了!”小猫并没有醒,我们忙着想法医它,一会说喂它喝姜汤,一会说剁几瓣大蒜给它吃,主意是很多,其实却束手无策,完全不知怎么办,急得想掉泪。   这时,母亲回来了,见家里多了只小猫,便惊了一跳:“你们是不是从前院抱回来的?快送回去,它的主人已经翻天覆地地找它了。”   “它病了,我们医好它再送回去好吗?”   “不行,人家不知多着急。”   我们无法,只得抱了它送到前院。当把它交到它的主人手里时,心里的感觉就似失去了一位好朋友,其实我们与它不过才相处了半天。   那只小猫果然是有九条命的,它健康地活着。但从此我不再央求父母让我养小动物,虽然我那么喜爱那只小猫,却害得它又吐又泄地受罪——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它,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它好。铃铛儿则仍然去宠爱她的那些鸡,天天剁白菜给鸡们吃,在打扫鸡圈时与鸡们亲热一番,在每个节日时哭一场。 (二)
  第二只与我相处的动物是只鸟。它有着灰色的羽毛,初看并不美丽,但一展开翅膀,便可看到翅翼边缘有一圈红色的羽毛,如皇寇如金边一样耀眼——真是一只高贵的鸟,美得如此不动声色。它是因迷路来到我身边的:属于森林的它不知为何飞进了男生宿舍,他们合力把它捉到送给我。   我十分喜欢鸟,它们机灵的眼睛总是转个不停,当它们展开长长的翅膀从天空中划过时,我想一定有些我不知道的秘密——关于飞翔又或关于蓝天的。那时做的梦里,总是我会飞了,坏人怎么也抓不到我,我从一个房顶飞到另一个房顶,自在而又轻松——这是小时最大的梦想吧。后来自然不再做这样的梦了,因为我已知道飞翔对于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这时,却有一只会飞的鸟儿属于了我。   我不知怎么与它相处,但试着向它表示我的欢喜:用鞋盒子做个窝给它,里面垫了用非常柔软的棉质内衣剪小的布块,找了一只非常小巧的杯子盛水给它。打饭时,我多打了一两,又担心它是要吃肉的,便多打一个蒜苗炒肉。但它什么也不吃,甚至不喝水。我看着它无比忧伤,因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让它知道我的欢喜,才愿与我相伴。其实我最希望的是,把它养得胖胖的,送给铃铛儿。   仍是关了它一夜的,早晨起来,见它什么也不吃,神情异常委顿,百般无奈的我省起许多事,知道不能把它这样关着:若爱一只有翅膀的鸟,那就放它飞翔。只得打开鞋盒,让它飞出来。初时它不敢动,待过了一会,才试着展开翅膀,这一展开,便如闪电般从我眼前飞去,就似担心我还另有目的一样。而它竟不知门的方向,一起飞就往窗子冲去,“砰”地撞在玻璃上,却又急急飞起,再次撞上去。看着它的羽毛散落下来,我十分焦急,担心它这样的行为会杀死自己。忙冲过去推开窗子,但因我的跑动,它不敢再飞向窗子,一个转身,飞出门去了。我冲出去只看到它飞过围墙的身影,它不是童话中的鸟,因为它根本不回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它,也没有见过与它类似的鸟,只有几枚细而绒的羽毛留在了我的笔记本中。
(三)
  下定决心不养小动物后,在一个黄昏,我遇上一只小鸡。它并不美丽,黑色的羽毛,黄色的爪,站在路边发抖,头无力地低垂着。我知道它正在生病——这就是它被遗弃的原因。我把它放入掌中,带它回家。虽然我学的专业是兽医,老师教过我如何为动物看病,熟背许多病的症状并知道怎么按步骤医治,但我知道自己医不好它,只是不想让它站在风中,死于黑暗。   仍是用一个盒子垫了碎布作为它的窝,用台灯为它取暖。洒了一些米粒在它的窝里。但它就似看不见一样,呆呆地站着,低垂着头,时不时摔倒,又挣扎着站起来。我把大蒜压碎,把感冒清泡化,强行撬开它的嘴,让它把这些东西吃进去。它打了一个喷嚏。但仍是无力地低垂着头,时不时摔倒,翅与脚慌乱地挣扎,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就这样,它一直拚命地站立,却不能抬起头来看看灯光。   我见过很多鸡的死亡,它们或死于疾病或死于菜刀,也有鸡一出生就是畸形,就是说,它一出生面临的就是死亡。老师教我们许多方法为动物看病,我学得最认真的就是《鸡病学》,一方面因为那位老师放下书本,从鸡走路的形状粪便的颜色一一告诉我们怎么断定它得的是什么病,十分生动,另一方面,铃铛儿养的那些鸡,我想它们能够不生病或生病后有人为它们医治。但是,许多病无法治愈——我们只能判断它得了什么病,然后决定是放弃还是医治,当然最多的是,在它得病之前打疫防针。自然,最有效的办法是,一群鸡得了同一种病,我们解剖了中一只后,断定它的病,再来医治其它的鸡。   看着这只黑色的小鸡,我根本不知它得的是什么病,我没有看到它的粪便,也没有看到它的行走,它的同伴不知在哪里。我所有的行动都是主观揣测,想它是饿了,想它是冷了,想它感冒了,当我所有能做的都做完后,我只能看着它不停地摔倒,不停地站起来,只能无奈无助地,等着它的死亡。   在我去喝杯水的时间里,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我再看到它时,它已躺在盒子里,脚伸得直直的。伸出去触它,竟已硬了——好似从来没有温软过。而我仍记得在路边遇上它时,它在我掌中那抹微弱的温度。   生命是什么呢?我学的是兽医,专门医治动物,但我想了又想,在课本中,我只知道鸡霍乱可注射青霉素,鸡伤寒可喂链霉素,可我没有学过如何挽救一只黑色小鸡的生命。那时我刚毕业。 (四)
  虽然我学兽医,对许多动物的病可以朗朗上口,对有的病还知道怎么医治,但我从没有医治过任何一只动物,从那只小黑鸡死在我眼前之后;虽然我曾熟背过动物身上的那些骨骼甚至肌肉走向,但至今我对一只鸡束手无策:不知怎么杀死它。这么些年,我从没有试尝着去养只什么宠物——并不是我担心那200多种并不断增加着的人畜共患病,而是我开始怀疑许多东西。   在一个春天,我寻找一只羊的静脉,只有针头没有针管的针让羊的热血喷得我满手满身;在一个夜晚,男生把一个青蛙剥了皮,赤条条的它仍在我们的课桌上窜来跳去……最惨的动物,应是被买来供学生实习用的那些了。一个班又一个班地为它打针,注射各种各样的东西,不同的老师又来打开它不同的部位,直至它死在解剖台上。然后,低年级的学生来了,他们来学剥皮与分割。然而并不是到了这里一切就结束了,它被送往学生食堂,做成芹菜炒肉与红烧牛肉,一元一份或一元五一份价格不等。   我想,我在很久以前已不会流泪与呕吐。其实我懂得很多,我知道,必须有动物为此牺牲,才会有更多的动物活下来。其实我不流泪与我们这样残忍地对待动物没有一点关系——我真的懂得很多。   工作后,我与动物隔得很远很远。但我总是在排版与校对时能看到那些关于如何诊断疾病的文章,我喜欢把这些文章当作世间百态来看,从那些以“临床症状”开始,以“诊断”与“治疗”为重点,以“小结”结束的文章中,有着人情冷暖与世事艰难。那些描些有动物死亡、有动物被救活的文字是理智无感情色彩的,但我却为那些动物们欢喜。自然也会有高深的文字,如写到哪里的猪病了,如何下去采血清,详细地写了采取何种先进手段一一对病样进行分析,然后得出结论:该群猪得了什么病。到这里便结束,就如看小说到了高潮章节突然没了下一页一样,让人一颗心悬起来怎么也放不下去。但我不会再如孩童时切切问道:“然后呢?好人活下来了吗?”那些猪的命运我无法关心,虽然我知道它们正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不停地死亡,而我们知道它们生了什么病,却无法或不愿医治它们——我宁愿相信,人类面对这些病症,是处于无能为力的弱势。   
(五)
  其实,在关注动物命运的同时,我特别想念铃铛儿。想她坐在小凳上,一刀接一刀涮涮涮剁喂鸡的菜叶,想她一面打扫鸡舍一面与鸡们说着笑着,想她抱起一只鸡来,把脸靠近那只鸡,轻轻地去磨擦它的羽毛……我甚至记得有一日,一只鸡因生病死了,铃铛儿抱着它哀哀地哭泣时,那泪滴是怎样的晶莹。   但我学兽医与铃铛儿和她的鸡没有一点关系,因为我在选择这一专业时,铃铛儿早已不知到了何方。大约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铃铛儿的父亲不知从哪弄来了只狗,想弄死煮了吃。一向懦弱听话的铃铛儿死命护住那条狗,不让她父亲动那狗分毫。任她父亲怎么打怎么骂都不许他伤害那只狗,那只狗在惊吓中却咬了铃铛儿的手指。   那只狗后来怎么了我不知,但铃铛儿却消失了,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三天。据说她渴水怕太阳,她的继母把她赶了出来,我不知她在家门口哭泣了没有,不知她离去时又看了一遍那些鸡们没有,总之,从此我没有再见到她。鸡们仍然活着,一直活到某个节日的来临。   很早我就知道,被狂犬咬到后,在二十四小时内注射狂犬病疫苗,通常能挽救生命。但是铃铛儿被遗弃了,而她的朋友我,那时却回到老家,天天在池塘边试着用柳条钓鱼。   少年的记忆总是特别零乱,很多往事在很多时段会短暂地忘却。一如我想把那只鸟养下来,到假期时带给铃铛儿一样,当时我只痴迷地想着铃铛儿满足的笑。待清晨,突然清醒过来的我,只能放了那鸟。又如那个小黑鸡,那个夜晚,我总想它就是铃铛儿,于是看着它的颤抖流泪。   后来我知道,煮熟后患狂犬病的狗人能吃。   人怎么把自己的爱意向动物传达我不知道,动物的向往我更无从知晓。甚至我无法分清什么是对动物好,什么是对动物不好,而且我时常会把人与动物相混淆,分不清谁是谁。我只分外清醒地记得那一年,铃铛儿九岁。   许多年过去了,我与动物们隔岸相望。但动物们仍是一步步地逼近,我甚至见到一名女子,她的手指被兔子咬伤,而据我的知识,兔子是不进油盐不能吃沾水的蔬菜的,但那只兔子会啃排骨。   2004年的春天,大量的鸡们患了禽流感,此种病毒在1997年成功地越过了中间宿主——猪,直接传染给了人类,已有人因此死亡。据说2003年闹得异常凶猛的非典,来自果子狸身上的冠状病毒。又据说,土拨鼠将猴痘传染给了人类,甚至包括艾滋病病毒的来源,也极可能来自生活在非洲的绿猴,更别提疯牛病、埃博拉出血热等等许多疾病与人的关系了。   我不懂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虽然我学兽医。我只知道铃铛儿这个名字——世间除我外再无人这么称呼她,我甚至怀疑已没有人能记起她,其实她的名字非常普通,就象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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