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日记选断(2000年12月2001年5月)
2020-12-14叙事散文阿贝尔
12月13日在读杜拉斯的《抵挡太平洋的水坝》时,灵感似的决定了下一部长篇的选题,就叫《1976》。我不打算在1976前面再加任何的词语。小说的结构也就按月份来,从1月到12月为12章。每章再分小节,节数根据内容确定。我至少感觉这种结构简洁
12月13日
在读杜拉斯的《抵挡太平洋的水坝》时,灵感似的决定了下一部长篇的选题,就叫《1976》。我不打算在1976前面再加任何的词语。小说的结构也就按月份来,从1月到12月为12章。每章再分小节,节数根据内容确定。我至少感觉这种结构简洁自然,同时写作起来也自由,不束缚人。
一个人在北山青杠林里读杜拉斯的《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冬天的太阳特暖。有风,却不觉冷。有几段不知不觉的小睡,但无梦。树叶哗哗地落,实属天籁。感觉整匹山都是我一个人的。
12月15日
是不是该投降?向生活,向钱,向文学。
投降不是我的品格。
我为什么就该被拒绝?爱情。写作。金钱。好运。也许一个今世被拒绝的人在来世会被接纳。卡夫卡一生也算是遭拒绝的,但他现在被接纳了。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卡夫卡那么好的运气。
年轻的时候总是迷信泰戈尔的话,坚信被拒绝就是被拯救。
中午,乌云突涌,塞满我心。我是那么的绝望。千年末的最后十几天,难道要如此折磨我?文学是个天使,我追随她们,但她们却并不爱我。我相信我上月写的《半醒半梦七故事》是接近天使的。我怀疑人世间没有天使的领地。
我想我应该坚持。挺住意味着一切。一直往前走,或许终能走出阴影,晒到太阳。但愿。
2001年1月9日
在市场门口碰见父亲。我的感觉有些复杂。父亲瘦了,眼珠发黄。他说他的病翻了,是在梅儿子家吃酒吃翻的。我叫他别惜疼钱,好好医,没钱了再想办法。他说他有的是钱。他说他每次找医生弄药都要给医生买一包红塔山。
我发现父亲真的沦落了,不是在生活中而是在我的心里。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那就是我感觉不到他是我的父亲。
1月13日
没去江油,带枣回胡家坝看父亲。枣很听话,是我的好女儿。灌了水的麦田菜地里尽是冰块,跟碎玻璃似的。阳光很好。我们一点也不感觉冷。走在小时候走过的田野上,带着自己亲爱的枣,我感觉满足。每一块地,每一棵树,每一道湾,每一架坡,还有涪江,我都是那么的熟悉。
见到父亲,没有什么感觉。父亲突然老了,瘦了,话不多了。他的样子让我不再感觉他是敌人。父亲对待子女的确有些不进人情,但那毕竟是他的方式。父亲很特别。说话,做事都很特别,想法也很特别。虽然很多事情看上去有点无情,其间却蕴涵着一种创造的东西。父亲老了,是自己的火把自己烤老的。父亲坐在塑料椅子上,不看我,也不看房顶,从未有过的安详。一种很少有的与世无争的安详。
我总是跟母亲说话,在灶背后,在菜园子,像我刚从师范毕业教书那阵子一样。我在心里依恋母亲。母亲也老了,手臂和腿杆时常痛。但母亲乐观,不像父亲把事情看得那样死。在母亲身边,我还能感觉到孩提时候感觉到的东西。看着母亲给我装米,装蛋,我滋生的不只是感动。空手回家看生病的父亲,却满载而归。我心里不是个滋味。
我只想父亲的病好,只想他心宽些,好好活。
1月15日
现实依旧无趣,还是梦里好,什么都有。美丽,激情,真爱。
感觉进入了一段危险期。危险在哪里,我也说不清。
1月16日
不知道这个冬天是上个世纪的最后一个冬天,还是新世纪的第一个冬天。在这个冬天,我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渴望成功。我写作了14年,再不成功,我便真的认为我是个弱智了。然而,事实上我已经接受了新世纪的第一个失败——我收到了《作家》的退稿。我是一个执著的人,但我经历了太多打击。我不怀疑自己的那一点点天分。
我发现我写作的心态也越来越不端正,想文学想的少了,想成功想的多了,想艺术想的少了,想钱想的多了,想作品想的少了,想改变处境命运想的多了。
我时间很多,但我的心思很纷乱。我天天生活在自己不爱的环境里,天天感受被迫,感受折磨。加上现实的压力,我很多时候就没了写作必须的那种好心境,好心态。
1月25日
打开电脑,我父亲的病已确疹为晚期癌症,而且是胆囊和肝都有,已经到了无法做手术的地步。此时此刻,父亲还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实话说,父亲的癌使我内心遭受的打击并不大,但让我对生命有了深刻的感触。我想,就是一个与你长期较量的敌人的死也会让你悲伤,何况是父亲。看见父亲躺在床上一身蜡黄、脸颊瘦小而又非常平静的样子,我心里是别样的滋味。特别是半夜醒来,想到父亲即将离世,难过得不眠。
前不久的祝福没有生效。
1月26日 绝症并没有改变父亲为人刻薄的本性。他的刻薄主要是针对大哥的。我发现他们两爷子为人很类似。 1月27日 下午请摄影师给父亲照相。看见鲜花掩映的父亲,我直想流泪。 1月30日 父亲不愿躺在病床上,穿上衣裳下床坐着烤火了,有时还在走廊里散步。医生暂时断了他的液体。父亲比前几天能多吃一点了。看见父亲病情稳定、精神不错的样子,我真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他慢慢长肉,慢慢胖起来,希望他的癌细胞完全消失。我真的不愿再相信科学。 如果一个人找个女人,就是为了在你有难的时候和你翻脸,那么这个人简直是疯子。如果一个女人只晓得在男人有难的时候落井下石,那么这个女人也实在是毒。 2月1日 找Z在广场晒太阳。要说的很多,但啥都没说。Z还是那么平和,那么善解人意。Z是我17年前结交的朋友。真朋友。说的都是生活的无奈和无奈的生活。说到泰戈尔,说到泰戈尔的诗句:你总是一次一次用拒绝拯救我……又觉得我正遭受的苦难算不上什么。冬天的阳光已经有了热辣,风吹在脸上也无冷意。我不停地喝水。广场上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大多在搓麻将或打纸牌,他们除了需要太阳的热力以外便不再需要什么了。报恩寺在他们身后,青瓦红墙,宁静得像一幅画,与他们无关。 晚上陪父亲坐到10点过。说了些真话。父亲临死都很有斗争精神,和他的大儿子斗。我帮大哥说了许多话。兄弟血脉重于一切。父亲是不愿听真话的人,他只愿听好话。坐在炭火边,面对病入膏肓的父亲,我分析了父亲跟自己子女感情淡薄的原因。陪伴他们,和他们说说话,帮他们跑跑腿,是我唯一能做的。 2月2日 上午10点半,陪父亲回老家看木匠打枋子。姑父的桑塔纳。母亲也在。一路上啥都没想,还是心神不定。陪父亲看枋子,的确不是个滋味。山依旧,田地依旧,乡间小路依旧,村庄依旧,乡亲们依旧,父亲却不久于人世了。父亲对人格外小意。父亲的枋子已打好,木匠正在打母亲的。刚打的枋子,木头白生生的,像劐开的肉。院子里弥漫着木屑味道。父亲坐在棺材旁,和木匠说着话。 2月3日 中午过医院陪父亲坐了两个多小时。父亲说的还是大哥。我想大哥还不至于那样:啥事不管,到时候夹着包包回家收钱。父亲说了很多后事,包括房子田地柴林的归属。 2月12日 雪峰打电话说雨田已写好了遗书,想自杀,又在绑啥子炸药包,叫我给打个电话过去。我立即打了电话,谈了很久。开始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后来慢慢就平静了。他是我的朋友中的第二个扬言要自杀的人。 2月19日 生命在离开父亲,而我靠传统美德培养起来的感情也在离开父亲。父亲是他自己的掘墓人。父亲不只戴着面具,还包裹着画皮,画皮里面隐藏的是一颗冷酷、自私、变态的心。他言而无信,尖酸刻薄,自以为是,心胸狭窄。我感觉中午妻说的有道理,他是在折磨他的儿子们,他处处标榜在为儿女想,在为儿女节约钱,骨子里还是在为他自己想。这几天,他总是对我们说,敬孝心的时候到了,现在不进要等到啥时候才敬,现在不进要等到一口气不来才敬?那个时候,你再哭再怄,你就是睡在地上打滚也没用。 大哥不是一个坏人。父亲总是用恶毒的话骂大哥,说他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他甚至还诅咒大哥,说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在场,看得很清楚,他当时是咬牙切齿在骂。 父亲对儿女没有爱心,临死都没有。他看重的只有钱。他恶,但容不得别人对他恶。共产党的干部都晓得丧事从简,而他却要求丧事闹排场,坟闹排场。父亲骨子里有没落地主的骄奢腐败。父亲是一个嘴会说的人。他把生养儿女当成了不起的功劳。 2月20日 我哭了。我一直在受折磨。 我不敢看父亲的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敢看父亲脸上的死。 4月5日 清明。21世纪的第一场雨。两个梦。一件事。 去了北京,见到J。J正要上课,让我一个人留在他寝室。去的时候,J不在,他们学校刚死了人。很多人在抬棺。死的是个教授。喝酒喝死的。问J。都说没钱。我想我的到来更会加剧他经济的紧缺。J要带我去吃饭。我拒绝了。他把我留在一个旧式楼道里。苏式的那种楼。窗子都挂着布帘。我站在楼上往下看,并没有看见北京,看见的是园林和一些农舍。我这才明白J的学校是在郊外。J要去上课,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想去天安门看看,但又觉得太远,从没去过,不知道路怎么走。我有点怕。 CCTV的记者来了我的老家。说足球的刘剑宏。那是晚上。在原始森林。有一条高速公路穿过。他们先是在高原的湖泊里游泳,然后拍照。我的母亲给他们每人煮了一碗面条。见刘剑宏吃得很快很香,我又叫母亲煮了一碗。刘剑宏没有客气。CCTV的车走了,穿过夜色,穿过森林,穿过我的视线。刘剑宏不断地转过身来给我摄像。我想,这一定就是他对那两碗面的报答。想到不久我就要出现在CCTV里,我感到很高兴。 老何给我一本书。高行健的。去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40年生于江西。79年流亡法国。叫“高行健作品集”。有小说《灵山》、《一个人的圣经》和《有只鸽子叫红唇儿》,戏剧《车站》和《绝对信号》。读《一个人的圣经》感觉到高行健会让我的写作找到根。 5月5日 回老家看母亲。我不想说回去是看父亲了。父亲(的病)把母亲折磨够了。 午饭后坐在堂屋看甲B球赛,不经意回头看见母亲在我背后的椅子上睡着了。母亲的样子一下子就让我流泪了。母亲老了,比起父亲得病前明显地瘦了,加上她穿着做活路的破烂衣裳,样子很是可怜。我不完全是为母亲的衰老而流泪,我流泪是想到了母亲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全是父亲的折磨。外面阳光灿烂,母亲躺在椅子上打盹,她萎靡的样子像一副画,一副悲苦的图画。我不是画家,否则我会含泪画下她。母亲的样子彻底打消了我想写我从小生活的村庄。 5月9日 抑郁症发了。孤独。怀疑自己。想找一个人说话也难。又一次感觉到人生的低潮。 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于是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在谈感情,谈隐私,谈精神障碍,谈受伤……于是就听见哭泣。陌生的哭泣。 晚上7点,吃过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话响了。枣过去接。枣说,婆婆打的,说爷爷又在疼了。我跑去接。母亲说父亲昨晚又开始疼了,找隔壁的赤脚医生打了一针杜冷丁才睡着,今天一早就上街找杨医生弄药来了,回来就又疼起来了,他说他要到医院来输液。母亲叫我你去医院把号写了,他们等会儿搭王金泽的电三轮来。我说三轮抖得很,我喊个车来接。母亲答应了。我马上去了医院。等我九点喊车回胡家坝接人时,他们已经走了。回来在医院看到父亲已经快十一点了。父亲正躺在床上输液,母亲守着。大嫂也在。 5月29日 做清洁,给西娃写信,寄走修改后的《在一棵树上吊死》。去医院看父亲,买菜,回家看“天下足球”,煮饭,吃饭,洗碗,睡午觉,起床,读昆德拉的《被背叛的遗嘱》。煮饭,吃饭,洗碗,陪妻给枣买裙子,去医院,大哥大嫂来,说话,父亲剧痛,吃过长效镇痛药还是疼,说等一会儿再打一支杜冷丁,10点40分回家,洗手,打开电脑,写日记。
1月26日 绝症并没有改变父亲为人刻薄的本性。他的刻薄主要是针对大哥的。我发现他们两爷子为人很类似。 1月27日 下午请摄影师给父亲照相。看见鲜花掩映的父亲,我直想流泪。 1月30日 父亲不愿躺在病床上,穿上衣裳下床坐着烤火了,有时还在走廊里散步。医生暂时断了他的液体。父亲比前几天能多吃一点了。看见父亲病情稳定、精神不错的样子,我真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他慢慢长肉,慢慢胖起来,希望他的癌细胞完全消失。我真的不愿再相信科学。 如果一个人找个女人,就是为了在你有难的时候和你翻脸,那么这个人简直是疯子。如果一个女人只晓得在男人有难的时候落井下石,那么这个女人也实在是毒。 2月1日 找Z在广场晒太阳。要说的很多,但啥都没说。Z还是那么平和,那么善解人意。Z是我17年前结交的朋友。真朋友。说的都是生活的无奈和无奈的生活。说到泰戈尔,说到泰戈尔的诗句:你总是一次一次用拒绝拯救我……又觉得我正遭受的苦难算不上什么。冬天的阳光已经有了热辣,风吹在脸上也无冷意。我不停地喝水。广场上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大多在搓麻将或打纸牌,他们除了需要太阳的热力以外便不再需要什么了。报恩寺在他们身后,青瓦红墙,宁静得像一幅画,与他们无关。 晚上陪父亲坐到10点过。说了些真话。父亲临死都很有斗争精神,和他的大儿子斗。我帮大哥说了许多话。兄弟血脉重于一切。父亲是不愿听真话的人,他只愿听好话。坐在炭火边,面对病入膏肓的父亲,我分析了父亲跟自己子女感情淡薄的原因。陪伴他们,和他们说说话,帮他们跑跑腿,是我唯一能做的。 2月2日 上午10点半,陪父亲回老家看木匠打枋子。姑父的桑塔纳。母亲也在。一路上啥都没想,还是心神不定。陪父亲看枋子,的确不是个滋味。山依旧,田地依旧,乡间小路依旧,村庄依旧,乡亲们依旧,父亲却不久于人世了。父亲对人格外小意。父亲的枋子已打好,木匠正在打母亲的。刚打的枋子,木头白生生的,像劐开的肉。院子里弥漫着木屑味道。父亲坐在棺材旁,和木匠说着话。 2月3日 中午过医院陪父亲坐了两个多小时。父亲说的还是大哥。我想大哥还不至于那样:啥事不管,到时候夹着包包回家收钱。父亲说了很多后事,包括房子田地柴林的归属。 2月12日 雪峰打电话说雨田已写好了遗书,想自杀,又在绑啥子炸药包,叫我给打个电话过去。我立即打了电话,谈了很久。开始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后来慢慢就平静了。他是我的朋友中的第二个扬言要自杀的人。 2月19日 生命在离开父亲,而我靠传统美德培养起来的感情也在离开父亲。父亲是他自己的掘墓人。父亲不只戴着面具,还包裹着画皮,画皮里面隐藏的是一颗冷酷、自私、变态的心。他言而无信,尖酸刻薄,自以为是,心胸狭窄。我感觉中午妻说的有道理,他是在折磨他的儿子们,他处处标榜在为儿女想,在为儿女节约钱,骨子里还是在为他自己想。这几天,他总是对我们说,敬孝心的时候到了,现在不进要等到啥时候才敬,现在不进要等到一口气不来才敬?那个时候,你再哭再怄,你就是睡在地上打滚也没用。 大哥不是一个坏人。父亲总是用恶毒的话骂大哥,说他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他甚至还诅咒大哥,说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在场,看得很清楚,他当时是咬牙切齿在骂。 父亲对儿女没有爱心,临死都没有。他看重的只有钱。他恶,但容不得别人对他恶。共产党的干部都晓得丧事从简,而他却要求丧事闹排场,坟闹排场。父亲骨子里有没落地主的骄奢腐败。父亲是一个嘴会说的人。他把生养儿女当成了不起的功劳。 2月20日 我哭了。我一直在受折磨。 我不敢看父亲的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敢看父亲脸上的死。 4月5日 清明。21世纪的第一场雨。两个梦。一件事。 去了北京,见到J。J正要上课,让我一个人留在他寝室。去的时候,J不在,他们学校刚死了人。很多人在抬棺。死的是个教授。喝酒喝死的。问J。都说没钱。我想我的到来更会加剧他经济的紧缺。J要带我去吃饭。我拒绝了。他把我留在一个旧式楼道里。苏式的那种楼。窗子都挂着布帘。我站在楼上往下看,并没有看见北京,看见的是园林和一些农舍。我这才明白J的学校是在郊外。J要去上课,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想去天安门看看,但又觉得太远,从没去过,不知道路怎么走。我有点怕。 CCTV的记者来了我的老家。说足球的刘剑宏。那是晚上。在原始森林。有一条高速公路穿过。他们先是在高原的湖泊里游泳,然后拍照。我的母亲给他们每人煮了一碗面条。见刘剑宏吃得很快很香,我又叫母亲煮了一碗。刘剑宏没有客气。CCTV的车走了,穿过夜色,穿过森林,穿过我的视线。刘剑宏不断地转过身来给我摄像。我想,这一定就是他对那两碗面的报答。想到不久我就要出现在CCTV里,我感到很高兴。 老何给我一本书。高行健的。去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40年生于江西。79年流亡法国。叫“高行健作品集”。有小说《灵山》、《一个人的圣经》和《有只鸽子叫红唇儿》,戏剧《车站》和《绝对信号》。读《一个人的圣经》感觉到高行健会让我的写作找到根。 5月5日 回老家看母亲。我不想说回去是看父亲了。父亲(的病)把母亲折磨够了。 午饭后坐在堂屋看甲B球赛,不经意回头看见母亲在我背后的椅子上睡着了。母亲的样子一下子就让我流泪了。母亲老了,比起父亲得病前明显地瘦了,加上她穿着做活路的破烂衣裳,样子很是可怜。我不完全是为母亲的衰老而流泪,我流泪是想到了母亲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全是父亲的折磨。外面阳光灿烂,母亲躺在椅子上打盹,她萎靡的样子像一副画,一副悲苦的图画。我不是画家,否则我会含泪画下她。母亲的样子彻底打消了我想写我从小生活的村庄。 5月9日 抑郁症发了。孤独。怀疑自己。想找一个人说话也难。又一次感觉到人生的低潮。 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于是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在谈感情,谈隐私,谈精神障碍,谈受伤……于是就听见哭泣。陌生的哭泣。 晚上7点,吃过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话响了。枣过去接。枣说,婆婆打的,说爷爷又在疼了。我跑去接。母亲说父亲昨晚又开始疼了,找隔壁的赤脚医生打了一针杜冷丁才睡着,今天一早就上街找杨医生弄药来了,回来就又疼起来了,他说他要到医院来输液。母亲叫我你去医院把号写了,他们等会儿搭王金泽的电三轮来。我说三轮抖得很,我喊个车来接。母亲答应了。我马上去了医院。等我九点喊车回胡家坝接人时,他们已经走了。回来在医院看到父亲已经快十一点了。父亲正躺在床上输液,母亲守着。大嫂也在。 5月29日 做清洁,给西娃写信,寄走修改后的《在一棵树上吊死》。去医院看父亲,买菜,回家看“天下足球”,煮饭,吃饭,洗碗,睡午觉,起床,读昆德拉的《被背叛的遗嘱》。煮饭,吃饭,洗碗,陪妻给枣买裙子,去医院,大哥大嫂来,说话,父亲剧痛,吃过长效镇痛药还是疼,说等一会儿再打一支杜冷丁,10点40分回家,洗手,打开电脑,写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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