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除夕[原创]

　　很幸运，每年除夕，我都可以回乡下的老家过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喜把新桃换旧符”。脑子里萦绕着这样诵读了几十年的诗句，坐上回乡下老家的中巴，赶回那个山坳里的村庄。小山村懒洋洋地晒着旧历年最后一天的暖阳，不管山外的世界如何变化，它总是如此安然自得。 　　我们这里把除夕叫大年三十，这也是入冬以来最忙的一天。在我们白族聚居的村庄，这天必须到本主庙里去祭祀，祈佑来年清吉平安。本主是一个村或几个村的保护神，既可以是菩萨神灵，也可以是为地方作出贡献的民间英雄。除夕这天，本主庙里香烟缭绕，人头攒动，从外面赶回来的人总在这里不期而遇，大家见面总是非常亲热。从北京上海回来的，从广州昆明回来的，经商的，打工的，从军的，或是政府的公务员，都在本主庙里碰面了。见到了村里的亲戚、邻里、长辈，总要嘘寒问暖，侃侃外边的见闻，让乡亲们也长点见识，显得热热闹闹，暖意融融。 　　祭本主回家后，谁也不会闲着。除旧岁，迎新春，重点就是一个“除”字。先要用竹叶扎制大扫把，掸去楼板、墙壁上的陈灰，叫做“除尘”。有条件的家庭，还要用石灰浆重新把墙刷白。简单些的，也要用白纸把墙裱了，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平时不大讲究的农家小院，年三十一定要弄得洁净整齐，该洗的衣物被褥也要在除夕以前洗完。还得把所有的农具藏起来，那些绳索也要藏到让人看不见的地方去。白族人有一种说法，如果正月初一看到绳索，出门就会遇到蛇。宰杀过的年猪，已经被分解成很多块，用棕叶穿了，挂在楼上的晾肉竿上慢慢风干，看着挂得满楼都是的腊肉，再看看柜里满满的米面，心里便乐陶陶的，可以安心过年喽！ 　　我回到村里后，不管有多累，都要忙着给邻里们写春联。我一回到家，那里早等候着写春联的乡邻们，放下行囊，我马上倒出写春联用的铜粉，用汽油和清光漆调成了粘稠的液体，代替墨汁，写出的春联珠光宝气，红底金字，熠熠生辉。现在很多印刷厂都印春联了，但乡亲们仍很固执地要贴我写的春联，大伙都喜欢手写的。我也乐意为乡亲们效力，想我一介书生，能为邻里做点小事，也是我的福分啊！这般折腾半天，累得我腰酸背痛，等到自家的春联写出来贴上大门时，已是夕阳西坠了。 　　在我老家的村庄，不管是富有的人家，还是家境贫寒的小户，贴春联都是过年最重要的事。即便年年都是“天泰地泰三阳泰，家和人和万事和”，或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都寄托了山里人的一份期盼与祈福。而大门两侧的门神也是不可缺的，或是右“秦琼”左“敬德”，或是右“关公”左“张飞”，再有便是门楣上方贴着标有各种吉祥图案的“甲马纸”，剪出“出行大吉”、“清吉平安”等字样。这些草纸花花绿绿的，挂在门楣上像经幡，随风飘着。除夕夜，大门上还要贴上封条，写上“某年除夕封门大吉”、“某年正月初一开门大吉”。 　　薄暮时分，全家聚齐了吃年饭，我们这里叫团圆饭。饭前先祭祖宗，祭祀时要有葱有蒜。祈佑子孙聪明、健康、顺利，主菜有鸡有鱼，意即“吉庆有余”。平时不喝酒的都要喝点小酒，象征着“天长地久”。 　　除夕夜，“守岁”是最重要的活动。全家老幼聚在一起，扯扯今年的收获，聊聊新年的打算。老人总是慢声细语地总结一年的得失，出门归来的也说说一年的感受，听听家人的意见，以便来年做得更好一些。此刻，将所有的事都放下，只是安静从容地坐着，沐浴着亲情的温暖，享受着人世间简单的快乐。 　　零点的钟声响起来，新的一年开始了，我第一个跃出大门放响了鞭炮，跑到村里的老井旁，打上了第一桶“春水”……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