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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女孩,你不要再长大

2020-12-14叙事散文若荷
我在一个山区小城工作,这个小城尽管不大,地理亦不平坦,可这里的绿化却还不错,到处山青水秀、绿树环绕。春天的时候,杨树挂絮,紫藤开花,半城柳色,有着美丽的景色。经常在小城出入,发现它每天都是在不断的变化着的,道路、楼房、还有形形色色的人们。就
  我在一个山区小城工作,这个小城尽管不大,地理亦不平坦,可这里的绿化却还不错,到处山青水秀、绿树环绕。春天的时候,杨树挂絮,紫藤开花,半城柳色,有着美丽的景色。   经常在小城出入,发现它每天都是在不断的变化着的,道路、楼房、还有形形色色的人们。就象曾经的一天,一个高个男孩从我身旁走过,觉得十分眼熟,却又不敢相认,思来量去了半天,才蓦然起记了,那不就是我曾经路过的道边人家,拖着鼻涕玩耍的孩童么?岁月催人老,我老成熟练,而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们,也是一天天长大了。   还有,那对弱智的母女。   原先,我是极少看见她们的,可是,从前年春天到现在的一段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能在上班的路上碰到。我记得,那个春天的早上,我的心情格外的好,和往常一样哼唱着喜欢的歌曲,骑着一辆崭新的单车,行走在上班的路上。正是早市,车来人往,道路显得比较拥挤,我因为胆小,所以骑的很慢。   这时,一个诵经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好奇地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一个衣着浓艳却浑身脏兮兮的女孩子,和我并肩走着。她的样子非常悠闲,那奇怪的声音,正是从她略微上翘的唇里发出——我明白了,那是她的自言自语。我发现,她的嘴巴、牙齿,都是不周正的,她在毫无目的的笑,和每一个路人搭讪着,这些特征已经告诉我,她是一个弱智者。   在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发现了我,便也向我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打量我,像是打量一件怪物。突然,她对我笑了,歪着脑袋的样子,很是天真。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衣发零乱的女人,女人的胳肢窝里夹了一条白色的蛇皮袋,她的脚好象有残疾,走来路来一瘸一拐的。我恍然,那个女人是我认识的,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也突然让我想起了,她也是我认识的呀,那是女人十几年前怀抱里的女儿!   十几年前,女人还年轻的时候,我就经常见她。那时候,我在学校一套平房里居住,有个小院,角落里搭着一个简易的厨房,有时候,我在里面专注地做饭,她的声音就突然地从身后响了起来,曾经被她吓过一跳。   她紧紧地贴在我的身后,怀里抱着一个十个月大的孩子,眼睛盯住我面前的菜碗,或者正在翻炒着的锅里的饭菜。   她上门来,是向我讨要小孩子穿的衣服,当我起身面对她时,她已不再说话,站在那里楞楞地看着我。她不断用手指指她的孩子,用她的没有灵气的眼神表达着她的愿望。后来,我也才知道,她能说话,可就是讲不太清楚,所表达的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说好几句遍才能完整,才让人完全明了。当我知道那孩子是她女儿时,很有些惊讶,一个弱智女人,竟然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这是我万没有想到的,尽管疼爱的程度和方式与正常人又有所不同。   那时,她的女儿还不到一岁,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孩子的身上才穿有一件很小的夹衣,小脸被冻的乌青。她用双手牢牢地抱着她的女儿,用自己的身体给女儿取暖,这使我的心里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只可惜那次,我并没有小孩子的衣服,我拿了自己的一件旧棉衣给她,教她将女儿全身包裹起来,那样也可以温暖些。   她走以后,我从邻居那里知道,她居住的地方离我们并不太远,跨过一条马路,拐一条小巷就到。她有丈夫,可丈夫并不跟她过,只有需要她的时候才回家住上一宿。她丈夫原本是找不到妻子的,年纪又大了,所以才和她凑合着结了婚。结婚后,女人很快便给丈夫生了孩子,两个,都是女孩,我见到的这个已经是第二个了。此时的丈夫已经另觅新欢,和一个已婚妇姘居在了一起,从此更是不再回家,村里的人都知道,却都抱着漠然的态度。你想,一个弱智的妻子,丈夫怎么会喜欢呢?两个孩子只能由她照管。   我经常在想,一个正常的女人也不过如此,何况是有智障的女人,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衣食不足,她们的日子怎么过?   经常在路边看到她。她的样子很特别,远远的就给人一眼认出来了。每当我揪心地看着她和她的孩子沿路乞讨,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难受。然而,她的脸上却并不现出多么的不幸,甚至有时是嘻嘻笑着的,或者有些木然。有时我想,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呆傻,使她少却了正常人的思考,没有了那些沉重的精神压力,她才不会也不知道生活的沉重与苦痛。   她经常是手上抱了孩子,胳膊里夹了一条蛇皮编纸袋子,挨家挨户地乞讨度日。主人扔给她的,不过是一些残渣剩饭,或者是破旧衣裳,她总是表现出非常的高兴和稀罕。那些东西,她从不会分开盛放,饭也罢,衣也罢,汤也罢,水也罢,只知道胡乱地揣进她的口袋,感激地和人家点着头,然后匆匆的离去。   我给她过几身小绒衣,几双小鞋子,都是我侄女穿小了的,后来又给过她一些过时的衣衫。渐渐地,她的女儿会走了,她乞讨到哪儿,她的女儿就跟脚到哪儿,有时是大女儿,有时是小女儿。她的两个女儿,除了眼睛的样子都有点斜视,是遗传了她母亲,其他都看不出与正常孩子有什么区别。于是我就盼望,替她祈祷,最好是这样,看在她母亲可怜的份上,上苍能给她两个正常的孩子吧。   后来,我们搬了家,住进了楼房,她此时也已不再到学校里要饭,我也就慢慢地不再关心这些问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们了。   却从前年的春天开始,我又经常见到她和她的女儿。她们的变化很大,大一点的那个,已经出落成大闺女了,比小的长得周正,比她也好看的多,智商似乎也略高一些,从她的穿着上就可以见得。而她,却也明显地老了,头发比以前还要零乱,衣服也更破烂了,脚不知什么原因,有一点旧伤复原后的向内弯曲,走路便有点拐。不同的是,她已停止了她的傻笑,神情变得正常一些了。日复一日的岁月,大概也给了她一些生活的灵慧了吧。   应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如果不是弱智的话。生活中,她一直是一个很本份的女人,除了乞讨,没有听说过什么有关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而她的女儿,却是随着年龄的渐渐长大,让人越来越不安起来。她的大女儿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同村的一个中年男子强暴,听说后来嫁给了外地的一户人家。   再后来,是她的小女儿,这样的事更是不断的传了出来。她的大女儿嫁出去了,小女儿的故事却是越来越多,后来发展到几毛钱就可以和人过一夜。同作为女人,我很不希望听到这些,一旦听到,我的心就如针扎一般,刺痛一下,又刺痛一下。   我有时就恨恨地想,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些男人,他们连禽兽都不如呢,趁了她们的无知,趁了她们的不知保护自己,竟然作出这样下流的事情。   我还经常心痛地想,女孩的母亲是没有能力保护女儿了,可女孩的父亲呢?她的父亲毕竟是还活地世上的呀?我为此咬牙切齿,诅咒过她的丈夫和那些无耻的人。   那天我又一次从那条路上走过,再次看到她们母女,喃喃自语地自西向东而去,她的母亲的脚下依然一跛一拐地瘸着。我注意到女孩的眼睛正在到处乱看,不断对路人嘻嘻地笑着。女孩的样子已经不再天真,她的嘴里絮絮叨叨,显露出比她母亲当年更严重的傻气。   时光已是今年的腊月,这时候的我几乎能够天天和她们碰面了。总是在那一时刻,我骑车上班,半道上与她们母女迎面走个对过。我清楚地听到女儿的自言自语,嘻嘻笑着试图和人搭话,人家都不屑理她。我看了难受,就把出门的时间提前了,我以为,把每天出门的时间改过,这样我就不会碰到她们了。   可是,不管我怎么提前或拖后,她们母女的身影总能够和我同时出现在那条路上。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本来就是一整天都在那里行走的,从这头,再走到那头,往复不断,因为她们需要不断乞讨着才能生活。一次我下班回家,很远就发现她们母女正在路边一个很小的垃圾堆旁,捡取里面的东西吃。那一次,她的母亲不知道为了什么被人责骂,她在一旁跳着脚地还骂,替她母亲狠狠地反击。我暗暗地替她们痛快着。   后来我就不再变动我的出门时间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这样的情景总是避不过的。当看到她们母女的时候,我只能把眼睛扭向一边,不忍看她们那痴呆无助,在风雨中飘泊的样子。   可是,我在那些日子里突然增添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同事们都说,我偶尔摇头、叹息。我想了一下,是的,由于经常看到她们,心中的不平静,使我眼前时常跳出她们母女的身影,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进入新年,到处发着春天的喜气,可就在今天早上,我再次看到了她们的身影。与往常不同的是,我发现女孩的一只脚,右脚,也和她的母亲一样,很别扭地向外弯曲着,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一如她的母亲。   她应该有十七岁了吧,眼看她一天比一天痴傻的样子,我的心里陡然替她生出一种恐惧,她那越来越显现的痴相已经告诉我,她的将来不会有更好的归宿。每当这时,我的心情都会很沉重,等她们母女痴傻地从我身边走过以后,我除了替她们默默祈祷祝福,心里还会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愿时光的年轮慢一些转动,愿那个女孩不要再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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