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离离青城

离离青城 　　再多的颜色，都粉饰不了骨子里的事实。不管人们是否愿意，不管人们是否正视。
　　　　　　　　　　　　　　　　　
1、小巷 　　站在一个相对的高度看青城，这个高度中的青城是带着迷离与巍峨的，同时令人们高山仰止却云遮雾罩般迷茫。高楼大厦栉栉交错，霓虹灯与街上的行人一样摩肩接踵。青城的小巷是背景一样的东西。七彩的霓虹灯、虫鼠穿梭的垃圾堆与各场所门口站着的涂着腥红嘴唇穿着艳丽旗袍的迎宾小姐，都蜿蜒附身在它之上，是一些焦点或切面，可它却是拉丁舞里的跳跃，是一种整体的基础，是将缝隙填满的。当夜幕低垂，这些焦点和切面都持续着或重或浅的光亮，这层光晕隔着匆匆的行人与永远散不尽透的风尘，便呈出几分凄迷与诡异来，而在这光亮背后，则是大片大片的黑暗，便是青城的小巷了。那暗影几乎是象海面一样属性的，大部份时候相对平静，却永远是波涛暗涌的，永远逃不脱的属性令它掌握了青城人的本质。纵使万般铅华，或守着柴米油盐或纸醉金迷，最终都必须回到黑暗中歇息，以为明日的步骤储备能量，同时尽量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以不变应万变。 　　青城的小巷如青城的少女一般，形形色色，万种风情的。它们时而低迷时而嘈杂，莫衷一是的模样，本质却是脱离不了其宗，就如同女人在黑暗中脱光了衣服对男人而言都是相同构造一样的道理。或弥漫着油烟的气息，或充斥着胭脂水粉的香味。最是分辩得清的，不是游走在巷外的行人，自是那香味的主人或熟人的。繁华地段的小巷是有着美丽外衣的少女，明镜的砖墙屋瓦是女人的艳妆，平时得以不触碰那下水道或屋外下水沟的污秽，当是分外妖娆与世独立的。而萧索中的老城区小巷，却是有着经典青城味道的。靠各种手段先富起来的与正在拼搏的混杂，女人自然也就五颜六色。街上的汽车声，厂房的机器声，酒店的音莺声，小贩的叫卖声等等，是交响曲，每日锅碗瓢盆是主流。而小孩哭闹，妇人与自家男人的斥骂或恩爱昼夜弥漫，反倒令人真切起来。食色性，本为人之源。就连那在巷里的各种生物，包括那些蚊虫老鼠或狗儿猫儿的出没，都带着一种入骨的、真实的感动。
2、寂寞
　　寂寞象披着黑衣的幽灵，每日游荡在青城每个角落，面目狰狞地侵蚀着青城人的心灵与大脑。这个幽灵有着洞察表面的力量，无情地，无声息地撕破青城人充实的表纸，长驱直入直抵心窝。而且它还有着孙悟空般千变万化的本领，钻入不同的人里变化身成为不同的生物，或毒蛇般吞噬心灵或迷香般让人昏睡不醒。有时午夜梦回把人揪醒，象浪潮般席过来，有时甚至在一片繁闹中悄然飘入，带丝潮湿厚重的霉味。它不是象男人那样阳刚凛冽的，带丝女人的阴柔委婉。让人无法抗拒，无从究底。

　　青城人有多少，寂寞就有多少。终被人发觉的时候，人们也是意图掩盖的，毕竟现代的青城早已失去有时间去同情人的一流。被寂寞侵蚀得久了就有了伤口，与其将它血淋淋地撕开公诸于世，谁也没有那种空隙去理会的。象街上屡见不鲜的乞丐一样不会引来多少同情的目光，更多的是白眼，口水。聪明如青城人自是晓得这个道理，于是寂寞便有了无比宽广的活动场所，逐步发展蔓延。人们也逐步习惯接纳。究竟什么是习惯，什么是寂寞，便有些分不清。寂寞便象修炼成精的妖怪，在青城上空狞笑着，笼罩着，看着青城人脸上的麻木享受着不战而胜的快感。 　　就连我们这些喜欢写字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有动机的，在还未能够字字千金之前，写字更多的时候只是排遣寂寞的手段。有些人喜欢用强劲的音乐充斥耳膜来排遣，有些人喜欢用不停的动作诸如跳舞或工作来排遣，而象我们这种懒人，写字是当仁不让成为了首选，把大脑深层的细胞都活动起来组织着章句，即便沉迷于此却也有着快感的，当然乐与苦也只有自已心知，有时实在抵抗得辛苦便疯狂大笑或悲天恸地号啕大哭。外人终是无法得知半分的。
　　因此，寂寞终究与青城的小巷一样，是本质，前者是在人心里，后者在城市里。青城的寂寞是隐秘却又公开着的。在每日的晨起日暮的机械麻木中，所有的情绪都一口吞下在肚子里，编不成曲儿让人去台上唱的，来去行踪只有自已知道，或者连自已都不想多想，来去只有自已。寂寞本不是可怖的事物，却因它时而是带着痛的，尽管不知痛的地方，却常常钻心钻肺的。可怖的这是各痛各人，没人有共鸣，引不起别人的怜惜。是很孤单的那种恐怖。
3、西区　　鸽子


　　青城的西部是大部份人不喜欢去的地方，却是最具青城特色的，是不得不提的老区，象印证了青城历史的老人般，那纵横的街道就是老人脸上的皱纹沟壑。那里前战争年代据说曾被日本人占领过，埋下不少冤魂。尽管后来政府一直发展该区，种上数不清的常绿树木，讨吉利的商家老板们还是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只有少数外地富商，怀里揣着各种来历的银子，不了解情况才会对这个新大陆似的地方当做宝贝。毕竟几十年的时间不短，富人们的大屋又是以霸占地盘为显摆的。这让一直没能迁走的当地居民看着很是眼热，眼看着红墙绿瓦与自家的平房站在一起的羞人样，直狠得没敢让一家子躺在地上不让人家动工盖房。可毕竟没人会跟钞票过不去，毕竟人家当初掏钱出来买你家地时那样豪爽。久之而久这里的两极现象便明显起来，当地人也逐渐由自艾变为麻木。后来索性经营起出租屋的营生，反正是自家的资源。在外来人口日趋上涨的青城，西部的居民楼用来做出租也随之红火。来青城经营事业的大款们，大屋里养着的小蜜们，出租屋里往着的红男绿女，倒成就了西区一个显亮的招牌，连西区人谈起也由当初的脸红变为一派得色。
　　飞翔的鸽子，是西区的精灵。它是西区人和平的象征，每当有新人来到该区盖房，好客的当地人都会送上一对配对的鸽子过来。如此反复，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这种通人性的小动物。而每日清晨，家家的阳台上，都会簇簇地扑闪出一群群小精灵矫健的身躯。它们是得以享受俯瞰青城的唯一贵宾。有谁能比它们更是看得真切呢？多少云雾，多少繁杂，它们将西区人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拥有一个人类所不能企及的视角。与之相比人类是渺小与肤浅的，人类每天只能行走在地面，目光所及处是那么的狭窄。天赋予的本身属性勒令了人类的无法挣扎，非但行动是禁锢的，心更是受着拘束的。所能看见的只是自已的同类，所看的，所做的，也只是重复，让人悲哀的重复。
　　西区的出租屋与大屋间，巷子隔着巷子，墙隔着墙，看似相邻却是隔着万重山水的，彼此看似千篇一律的情节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有谁会清楚呢？有谁会有心思去追究呢？再小的事在当事人心里也是大事。再大的事在别人心里也是小事。那不断晃动着的人影，那最高级的动物，却是最糊涂的一类，经得多了，经得久了，最没触动的一类。象阳天白日下的蝙蝠似的，眼睛是瞎的。只有鸽子，在灰蒙的天空中展现着至美的弧度，无所不至，无所不晓。
　　西区人，西区的鸽子，是相映成趣的两种生物。或者世上的事物为求平衡的目的，总是这样搭配的。日渐麻木难有新事能够触动的西区人，每每看见那天空中飞翔的鸽子，目光却是鲜有羡色的——有什么比麻木不仁更可怕呢？只有那些青年，比如那大屋里的女人，当有烦心事缠绕，默默守着窗外时，才会出神地看着这些自由的小精灵，看着它们在空旷的天际里盘旋，便仿佛都将心思寄托在其上似的。灰蒙蒙的眼睛里，便带着解脱的味道。
4、人事


　　这是一个大标题。它在任何地方似乎都是存在，适用的。而这里所要讲的青城的人事，却不是人人想到的那种与谋职，谋饭碗有关的，那是人人心照不宣的。只是与人际有关的一些繁杂的东西，比如流言，比如邻里关系。“人”事，与“人”有关而已。有人的地方总是少不了各种的事非。哪怕双方是至亲的血肉，或是肝胆相照的知已。
　　比如流言，就是象禽流感一样可怕的东西，它能够在隐蔽中迅速爆发，以难以想像的速度与途径漫延，不知不觉中就被沾染上了。特别是在人口集中的青城，或者单就西区。它们飘荡在闺房，厨房，客厅，或者某个角落。散发着一种霉味，象经年不清洗的橱柜，象常年不见阳光的杂物房里味道。别看这巷里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打着招呼，可当你背转身，那刚与你笑脸相对的人的话题往往是与你有关的。毕竟青城是这样的拥挤，这让得以窥探别人的闲人有了充实的话题资源。哪家夫妻吵了架，或者哪家父母打了孩子，更别谈哪个女人被人弄大了肚子这样“经典”的事例，不多时，这扇门的人与那扇人的人便知道了。还以想象不出的速度象电波一样传播。久而久之，就连这样令人厌恶的事物已成了习惯，置身其中倒不觉异样了。那在空中形成的象无形气压似的事物，倒被以为是全城，全世界一样天气了。
　　被流言充斥成的人际关系是很微妙的，不完全是鄙陋，更多的时候是有种很奇怪的，象心照不宣的情绪支撑着的。这让青城的午夜变得异样的悲哀，毕竟这个时分的人是最脆弱的。可每每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却是发觉自已不觉已牵进这些莫名其妙的旋涡里，连个可以一起探索究竟的人都没有。青城的表相是多么的华美，只是偶然的深夜才会发现这里面的粗陋，于是就厌世起来，于是便心灰起来，于是发现自已原来是如此无用，因为自已原来竟是手艺最差劲的那个舵手，生活已经被自已弄得乱七八糟的。
　　人事的一切组合是沙堆里的沙粒，每一粒都是细微的，却是无可置疑的组合部份。不由得人推却。哪怕这沙粒再重再沉，不愿拾起懒得拾起或者根本就拾不起，却也必须要面对的。有人是珍惜的，珍惜相互之间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或者其他，是从不拿来示众的，都收在心里静静的窖藏，象酿酒一样用无比的爱心、无比的包容、无比的宽大静静地等着发酵，酿成香甜的酒酿。尽管往往得等到很久以后才能享用，这个很久或许就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可有些人就是享受这样的过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无关天命无关道德无关一切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漠视却不自觉的。动辄就将之摆上台做为赌注，或者一副哀凄做苦大仇深状。确实上骨子里夹着好强颓废混杂的。或者有嬴面，或者全盘皆输。

　　而我自是赌不起的那类人，皆因珍惜着的事物已经少之又少，资源更是越发稀缺了。浓墨便愈发浅笺，更多的时候是采取守望的姿态，守着我的平庸与卑微，守着小巷阡陌纵横，鸽子晨送暮迎，感受着一切的天高云淡。以此表感恩、守望、憧憬。 后记：

　　此时已有些黯然伤感。我不愿这样去描述我热爱着的青城，这古老的，普通的，却万紫千妍的青城啊，我的成长地，第二故乡。它带给我的回忆，它给我所拥有的一切，即便用一辈子去品味，怕也是嫌短的。　　　　 二00五年二月十九日至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