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中药情结

　　　　　　　　　　　　
　　总是很固执地偏爱中药。 　　偏爱中药，因为偏爱中药那些很美丽，很有文化韵味，很有意思的名字。什么当归、地黄、夜交藤、何首乌、穿心莲、五味子、远志……这些中药名字，往往叫人产生无限想象。 　　想到当归，不由得会心一笑。给它定下这个名字的郎中，或者采药人，不知道是一个女人，还是男人。我想他，或者她，一定是很为病人焦心的。病人可能就是他的女人，或者是她的男人，元气大伤，卧病在床，人事不省。他或者她，整日吃不香，睡不着，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遍尝百草，终于找到一种有可能使他们的亲人起死回生的良药，满怀希望地煎熬出来，一匙匙喂进病人口中，病人终于慢慢元气复苏，气色好转，逐渐康复，因此把这种奇药命名为当归。 　　想到五味子，不由得同样会心一笑。我吃过，酸甜苦辣咸涩都有，何止五味？此药用于镇静安神补脑，正应该是有这样的功效啊！试想，生活本来就是酸甜苦辣涩样样具全的。有些人不理解这一点，接受不了这一点，或者为生活当中的所得、“甜”过分激动狂喜，或者为生活当中的所失、“苦涩”过分悲伤，因此整日心神不宁辗转难眠。给他们吃点良药五味子，他们就明白了，面对生活当中的五味，也应该坦然咽下去，接受它，就象喝这很有益处的五味子，只有习惯喝，喝下去了，才会心神宁静，吃得香，睡得着啊！ 　　远志，具有祛痰、镇静、安神等药效。我同样因这个名字会心一笑。要有远大志向，头脑确实一定要很清醒，不能被痰迷心窍啊！当然，整天心神不宁的人，也不可能有远大志向，不能实现远大志向啊。这样的人，吃点这样的药，应该是很有好处的。 　　何首乌，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它有镇静安神滋补肾脏的药效。很多人过早头发花白，就是由于身心劳累过度，肾脏虚弱造成的啊。何首乌？怎样才能使白首白发变乌黑啊？吃点这样的药，让他们少为功名利禄挖空心思，少为妻子儿女奔波劳累，自然他们的头发就不会继续非正常变白，甚至有可能转变为乌黑的秀发啊！
还因为小的时候采挖过很多中药。 　　那时我还在读小学，家里很贫困。改革开放之风刚刚吹到我家乡，大队，就是现在的行政村办事处的赤脚医生，为了创收，大量收购中草药，搞中药粗加工。印象最深的就是收购黄连。当时不只大队有浸泡黄连的巨大池子，而且我们村村寨寨很多人家也都有浸泡黄连的小池子。我们家没有浸泡的池子，但是那几年我们还是跟着家人或者小伙伴们上山，疯狂地采挖黄连。漫山遍野被我们挖掘得一片狼藉，千创百孔。我们也获得了一定的收入。有一个假期，我几乎每天都扛着大板锄，跟着小伙伴们上山采挖黄连，挣到的钱在开学时竟然已经足够交我的书费和杂费。 　　但是如此疯狂过度采挖，造成了家乡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仍然难以见到野生黄连。我还记得当年，家乡的黄连是很多的，几乎可以说是漫山遍野。走路时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被路边遍布的黄连刺挂破衣服。我们当时衣服金贵，所以都很小心，生怕被荆棘挂破衣服。 　　我们还大量采挖过野地黄、何首乌、野红参、野党参、虫篓、大追风，石菖蒲…… 　　还采过大量的金银花。家乡的金银花很多，因为是用花的中草药，没人采挖它的根，所以家乡至今还能够看到漫山遍野的金银花。 　　偏爱中药，还因为从小吃过很多中药。 　　酸木瓜，是童年最爱吃的一种中药，当然，当时我们不是把它当做一种中药，而是当作一种水果来吃，因为当时缺乏水果。 　　离小学校不远，我们老校长杨老师家的院墙外、菜地边，就有一蓬很大的酸木瓜，我们常常会趁上体育课的时间，偷偷溜到木瓜树下去偷摘。一溜近木瓜树，口水常常就要流出来。但是，提心吊胆那个劲啊太高了。我们是在偷自己的老师、校长家的东西啊，谁不害怕？杨老师教过我们那里我们的父母辈人，教过我父亲，怎么能不害怕？但是，木瓜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那么酸的木瓜，竟然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每年木瓜一挂果，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听着杨老师讲课，我们都会常常想着如何趁杨老师在上课，而他家里又没人的时间，去偷他家的木瓜啊。 　　我们知道偷老师家的东西，是太岁头上动土，是不尊敬老师，是不对的，所以每次瞅准机会，也不会多偷，只是心有不甘地摘一两个。但是，眼瞅着，一树木瓜还是早早地渐渐被我们偷摘得越来越少。每年都如此。到只剩下不多几个的时候，我们就不敢去摘了，看着它们挂在枝头，默默咽下口水。因为我们清楚，杨老师是知道我们几个小家伙经常去偷摘他家的木瓜的，只是不想跟我们认真吧了，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我们曾经正在提心吊胆偷摘杨老师家的酸木瓜的时候，被杨老师的女儿逮着几次，被师母逮着几次，被杨老师自己逮着几次，他们都没有为难和咒骂我们。 　　黄连，是童年喝得最多、最苦的一种中药。那时生病了，家里没有钱给我们抓药，都是自己上山去采挖。肚子痛，拉肚子，吃热了，脖子喉咙痛，都是自己去采挖黄连回家，然后自己煎熬喝。很小的时候，经不住黄连的苦，总是皱眉撮眼，端着药碗，犹疑半天，不敢喝。在父亲的再三督促呵斥下，还是很不情愿地抿一小点。后来父亲就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端起药碗，说他喝一口，我们喝一口，然后他就端过碗，张大口，假装喝了一大口。我们并不知道，明知很苦，还是存一丝幻想，问他苦不苦。他告诉我们，不苦，他都喝了一大口了。就象这样，我们童年喝过大量很苦的黄连水。 　　若干年之后，我明白了，黄连只是一种治疗肠道感染拉肚子的药，不明白我们当初感冒、喉咙痛，怎么喝了它好象还是常常会好掉的。 　　金银花，也是一种童年的我们喝过很多的中药。金银花，银黄美丽，在我的心目中，是一种美丽浪漫的花，而不是药。但它确实能治疗感冒，清热解毒。春夏季节，可以采到金银花。我们也不多采回去存着，而是感冒喉咙痛了，才匆匆出去采，现采现用，或者用开水泡喝，或者煮水喝。秋冬季节没有金银花，我们就采它的枝叶来用，好象也还是很有药效。 　　发高烧，怎么办？还是吃中药。我们一发高烧，父亲总是会说，他去村里人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退烧药。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找到药了，叫我们找来碗，把一颗什么药放在碗里，捣碎了，然后叫我们兑开水喝下。很多时候，我们的高烧也就果真退了。若干年之后，父亲告诉我们，哪里能找到什么药，那是他到老屋墙角里找到的一种大蜘蛛，怕我们不敢喝，故意捣碎了，不让我们看出来。我感到惊奇，什么样的蜘蛛，竟然有退烧的用处，想再叫父亲找一只给我们看看，父亲付之一笑，说老房子都拆除完了，哪里还能找到那种大蜘蛛呢。不过，我知道，如果当初父亲告诉我们是蜘蛛，我们是绝对不敢吃的，那时我们见到毛茸茸的蜘蛛的样子都是会害怕的。我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知道吃蜘蛛可以退烧的。感谢蜘蛛，牺牲了他们无辜的生命，却多少次救活了我们兄弟三人。 　　喝过了那么多苦得五腑六脏难受的黄连水，吃过了人见人怕的那么多蜘蛛，我从来就不怕喝任何中药了，一生病，就跑中医院，很少去看西医。 　　其实，就是不生病，我们还是吃过很多从医院抓回家的中药的。 　　童年的我们很调皮，那时衰老的祖父祖母已经多病，经常开中药回家煎熬。他们比我更有中药情结，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根本没有吃过任何西药，看过任何西医。不知道，我的中药情结，是不是深受他们影响而产生的。每次祖父祖母开中药回家，不待煎熬，我们就会伺机偷偷地去打开看一看，一样样抓出一点，放进嘴巴里尝尝好不好吃。如果好吃，就偷吃，每样只给他们留下一两点，甚至寻找吃得一干二尽。就算想给他们留点做药引子，但是他们不幸有那么多调皮的孙子，你偷一点，我偷一点，自然就没有了。如果没有机会在他们煎熬中药之前就偷吃，我们还是有办法，待到他们煎熬着以后，涨开时，为了防止中药扑出来，会用筷子搅拌。我们就趁他们不注意，假装用筷子帮他们搅拌中药，寻找到好吃的中药，马上偷偷搛出来吃。实在被他们盯得紧呵斥得厉害了，待到他们倒出药渣，我们也会去药渣里寻找能吃好吃的中药，只是味道很淡了。 　　这样，我们吃过很多中药，麦冬、天冬、大枣…… 　　所以，我对中药很有感情，中药成了一个结，牢牢地深深地结在我心中，生病了，只会想到看中医，吃中药，不是我鄙薄西医，而是我与中药早有了解不开的缘。 　　刻骨铭心地、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女人，却是在遥远的远方。别人都说，这样的爱情，这样的女人，没有用。而我，却喜欢这样的女人，这样的爱情。远方的女人，远方的爱情，象一剂中药，药性来得慢，不那么急，不那么疯狂，不能使渴求爱情的心灵突然得到猛烈滋补，但是，却药效温和，绵密悠远，不会让人受不住，于身心都很有好处。 　　我有慢性病，她告诉我，开点中药，陆续泡水喝，问我怕不怕喝中药。问我楚雄能不能买到红枣，说给我邮寄她家乡的金丝小蜜枣。我开心一笑，想不到她和我一样，对中药情有独钟，心中也有个解不开的中药情结。于是听从她的建议，到中药店去买红枣等中药。没想到各中药店卖的都是她家乡产的金丝小蜜枣，不由得开心一笑。看来今生与中药的缘分情结，与出产中药中最好的金丝小蜜枣的地方的她之间的情结是无法解开的了，不由得又开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