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花落终有时

　　　　　　　　　　　　　　花落终有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寓目魂将断，梦幻是亦非。最喜欢的是第一句，落花人独立。初读这一句时，犹如宝玉第一眼看到黛玉，宝玉笑着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正是这种感觉，犹如隔千山万水，却又兀于眼前。 　　 沙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已晚，梨花遍地不开门。最怕读的就是这一首诗，每每脑中闪过时，心都会不由地抽紧，随即血管冰冷。 　　还有一首，是从来不敢轻易触碰的，只是很多时候，提起笔来，就自然写了下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写的时候，会感觉骨骼中有一点一滴沉积的痛，在慢慢地流溢出来。 　　 因此从来不敢去看桃花，梨花，杏花。听说她们开始很妖娆，听说她们开时是一片林子，一片林子的粉红，或者雪白，很美很美的画面。但是从来不敢去看，因为我会联想到她们落时的情景。一定是花瓣纷飞，由高往低，然后无声地飘落到地面。于是然后脚印合了上去。或者没有，但终究是在风雨中飘零，最终面目苍夷。是落花的命运，绚烂后的终结。 　　因此我宁愿去看普通的花草，不是温室里的牡丹和玫瑰，而是荒山野岭或者路旁街尾的山花野草。因为不曾红颜，所以即便是谢了，也会感觉是一种正常的循环，和开的时候并无它样。 　　例如我曾写过的鲁冰花，记忆深处的淡紫怎么也褪不去。即便是这么多年的现在，那种孤独却又倔强的自开自败，在我脑中，始终挥之不去。即便已人过境迁，然我坐于书桌前，依然可以感觉得出一书桌花瓣的气息，是落过后的花絮，淡然，安静地于桌上，书上，于是我也从容和平静。 　　 例如我没有写过的栀子花，那烈日下花的白和叶的绿，和午后燥热中的一缕清香。我写不出来，是因为我至今仍然不能忘记，花前的两个身影。有些人善于表达，有些人习惯沉默。只是我懂得欣赏，在那个炙热的中午，太阳白花花的烤着，烤着我，烤着身边的栀子花，和我身旁的一个女孩。那个炙热的中午有栀子的清香，有蜜蜂的飞舞，还有一个女孩子对着窗户喊着自己的希冀。虽然栀子花还是落了，蜜蜂也已离去。曾经的希冀也停留在曾经。 　　就像当年我从高楼洒下所有晒干的金银花。那年的偏头痛痛得天昏地暗，是这个女孩，她说要采来金银花晒成干，为我做一个花枕头，那样我的头就不会痛了，有些想法终归只是想法，于是枕头还没有做成之前，我的偏头痛竟然就好了，而我们的隔阂也是回不去了。就像花开跟花落，没有为什么。只有从楼上洒下的晒干的金银花，黄的，白的，都一样耀眼。耀眼是为了祭奠曾经的纯真无间。 　　 就像我喜欢固执地站在池塘前去看荷叶，我在等待着荷花开。有人告诉我，花要开时自然会开，等待只是一种渺茫，我仍然每天跑去等，我看得出来今天的花苞跟昨天的花苞不同在哪里。我跟他们说时他们会笑。于是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为了一朵莲，我愿意等一整个夏季。 　　我曾看过的一句话，也许，我多年的努力，只是为了花开的瞬间，而这一瞬间的美会照亮以前的路，会赋予所有的苦和累于新的价值。为了这一瞬间的美，我觉得我可以等的，一个季节，或者一个年轮，或者更长的时间，只要有可能，我都可以。 　　可是花开毕竟只是一个瞬间，瞬间的花开，和瞬间的凋谢。长久的等待，和等待后的迷茫。 　　 还记得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却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尘埃里开出的会是什么样的花，也许只有骄傲如爱玲的女子才描述得出来，才品味得出来。 　　 尘埃里的花会怎么落去，也只有匍匐的爱玲才领略得出来，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痛，却又束手无策。那种痛，痛在花开时，也痛在花落后。因为始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花开花落，和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自艾自怨。 　　一棵开了花的菩提，长在他必经之路，只是花也落了一地，而他也就这样走了过去。是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啊，是无言可语的悲哀。菩提是无语的，花开花落时都无语，只有深不可测的痛。 　　就像宝玉笑着说，这妹妹我曾见过的。而黛玉终究还是在怨恨中气息。而在以后的昼夜里，宝玉却再也梦不到黛玉的容颜。即便只是一个回眸，一个微笑，一个哀怨。都不会留下了，如黛玉所言，质本洁来还洁去。是一个终结，一种彻底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