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过年
2020-12-14抒情散文小腕
小时候,我最盼的就是过新年。盼过新年是为了放鞭炮。腊月二十六是镇子年集,这一天我便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约在一堆儿,兴冲冲去镇子赶年集买鞭炮。那时候,村里跟我一般大的孩子有七八个:和平、喜子、大德等等,其中还有瘸着一条腿的得才。得才虽是个残疾,走
小时候,我最盼的就是过新年。盼过新年是为了放鞭炮。腊月二十六是镇子年集,这一天我便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约在一堆儿,兴冲冲去镇子赶年集买鞭炮。
那时候,村里跟我一般大的孩子有七八个:和平、喜子、大德等等,其中还有瘸着一条腿的得才。得才虽是个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但不管我们到哪里去玩,他都要相跟着,我们的腿脚好跑得快,他总是跟不上趟,就急得在后面大喊大叫。等我们停下 来,见他一拐一拐的跟上,鼻子尖上早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从村子到镇子约十里路,我们急急地往前赶,往往人还在半路上,心却早已飞到了鞭炮摊上。买鞭炮的钱都是我们上山捉蝎子攒的,捉一春蝎子得四五块钱,买三挂五挂的鞭炮没问题。得才腿有毛病,无法上山捉蝎子,每逢赶年集,他只好跟爹讨钱买鞭炮。得才家很穷,娘又有病,哪还有闲钱买鞭炮?爹就瞪眼不给他。
讨不来钱,得才也不哭也不闹,只是扑通一声趴下来,在地上猛撞自已的头,嗵!嗵!一下一下,直撞得脑门上渗出血渍渍。他爹一看没了招儿,只好叹一口气,从囤里挖出半袋子地瓜干,让得才背着到集上卖,卖了钱再去买鞭炮。十来里 小路,得才背着半布袋地瓜干一拐一拐的走,那样子看上去很象一只大蜗牛。
鞭炮买回来,还不到年三十,但我们往往要忍不住放几个。总有些舍不得,就讲究放得有价值、有滋味。比方捉到一只小老鼠,我们就把鞭炮拴到老鼠尾巴上放,老鼠撒开爪儿正逃命,砰地一声响,就炸个仰八叉;比方说谁拉了一堆臭屎,我们就把鞭炮插到屎里放,象演地雷战,一堆臭屎就给炸上天。这样直到大年三十除夕夜,我们才尽情尽兴地放起来。这时,我们都穿上小棉袄,用地瓜秧子扎起腰,把鞭炮往怀里一揣,便蹿到巷子里放开了,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一会儿就把除夕夜搅乱了。一边放着鞭炮,我们嘴里还叼着一支烟吧嗒吧嗒的吸,得意地就象个大人物。烟其实不是真烟,是 葫芦秧。秋天,我们把干枯了的胡芦秧扯下来,用剪子一段一段剪成烟卷状,专等年三十这夜吸。烟头红红,一明一灭,还有一股甜丝丝的味,觉得比真烟还高级。
除夕夜,我们不单放鞭炮吸葫芦秧,还要熬年五更。 熬年五更就是除夕这一夜不睡觉,一直熬到天明。听大人说,过年时谁若熬了年五更,谁就是个有福气的人,一辈子净遇着好事儿。但大人一般是不熬年五更的,他们大都聚在一起聊会儿天下会儿棋,等到困了累了就回家睡觉去了。我们这些小孩子却要熬。这当儿我们的鞭炮已放得差不多了,天也到了不老早,我们就把口中的葫芦秧一丢,寻个柴禾棚子一猫,熬起五更来。 那时候,村里家家都有一个柴禾棚子,秋天树叶黄了、落了,村里人就把它们搂回家,盛在柴禾棚子里 ,以备摊煎饼时烧用。我们家也有一个柴禾棚子,里面堆了半棚子树叶子,我就约着伙伴们来我家,钻到树叶子里熬年五更。每人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那树叶喧喧软软,钻在里面象裹了床芦花被,一点也不觉着冷。我 们就 这么暖暖和和地熬起五更来。 当然,这五更熬起来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夜老长老长的,忍不住就犯困,一困着了,这个年五更也就白熬了。我们就啦呱儿、猜闷儿、唱顺口溜儿,你来一个我来一个,直等天亮为止。得才腿残,但脑袋瓜儿却蛮机灵,尤其肚子里的呱儿最多,大眼眼一眨就是一个。大家最喜欢听。除了啦呱儿,得才还喜欢唱顺口溜儿,嘴一张就是一串: 花椒树拉枝儿
上面坐着个小麻妮儿,
脚也小、手也小,
两把剪子一齐铰,
左手铰朵牡丹花,
右手铰棵灵芝草,
灵芝草上一对鹅,
扑啦扑啦过了河。
唱着唱着一声公鸡叫,天明了。 年年过年,我们都要这么熬年五更,那拐子得才也是如此。但得才却没有熬出什么福气来,更没有遇到什么好事儿。这一年腊月,他家还摊着了一桩祸事:他爹去队里修大寨田,一块大石头滚下来,把他爹的腿砸断了。 爹成了残疾人,他家的日子就过得更穷困了,得才不得不下了学,去生产队里挣工分。生产队长可怜他走路不方便,就委派他放羊。每天,当我们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时候,就会见得才一拐一拐的赶着羊群去村外的山里放。 时间过得快,转眼间又是一年。腊月二十六,我们照旧兴冲冲去赶年集买鞭炮。得才家穷,又要放生产队的羊,便不再闹着跟爹讨钱去赶集买鞭炮。年三十的晚上,我们放了一通鞭炮后,又照旧钻进我家的柴禾棚子里熬年五更。得才也没来。我们去他家喊他,他却只把脑袋摇成货郎鼓。无可奈何,我们只好怏怏地回来。因为没有得才的呱儿和顺口溜,我们都有些无情无绪,一会儿便都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惊炸炸的呼喊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忙跑出柴禾棚子一看,原来是得才家失火了,只见一团大火腾空而起,烧红了半边天。我们吓得脸色都变了。后来,那大火还是被村里人救下了。只是得才死了。原来,我们走了后,他一个跑人到自己家的柴禾棚子里熬年五更,不小心把棚子点着了。
除夕夜,我们不单放鞭炮吸葫芦秧,还要熬年五更。 熬年五更就是除夕这一夜不睡觉,一直熬到天明。听大人说,过年时谁若熬了年五更,谁就是个有福气的人,一辈子净遇着好事儿。但大人一般是不熬年五更的,他们大都聚在一起聊会儿天下会儿棋,等到困了累了就回家睡觉去了。我们这些小孩子却要熬。这当儿我们的鞭炮已放得差不多了,天也到了不老早,我们就把口中的葫芦秧一丢,寻个柴禾棚子一猫,熬起五更来。 那时候,村里家家都有一个柴禾棚子,秋天树叶黄了、落了,村里人就把它们搂回家,盛在柴禾棚子里 ,以备摊煎饼时烧用。我们家也有一个柴禾棚子,里面堆了半棚子树叶子,我就约着伙伴们来我家,钻到树叶子里熬年五更。每人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那树叶喧喧软软,钻在里面象裹了床芦花被,一点也不觉着冷。我 们就 这么暖暖和和地熬起五更来。 当然,这五更熬起来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夜老长老长的,忍不住就犯困,一困着了,这个年五更也就白熬了。我们就啦呱儿、猜闷儿、唱顺口溜儿,你来一个我来一个,直等天亮为止。得才腿残,但脑袋瓜儿却蛮机灵,尤其肚子里的呱儿最多,大眼眼一眨就是一个。大家最喜欢听。除了啦呱儿,得才还喜欢唱顺口溜儿,嘴一张就是一串: 花椒树拉枝儿
上面坐着个小麻妮儿,
脚也小、手也小,
两把剪子一齐铰,
左手铰朵牡丹花,
右手铰棵灵芝草,
灵芝草上一对鹅,
扑啦扑啦过了河。
唱着唱着一声公鸡叫,天明了。 年年过年,我们都要这么熬年五更,那拐子得才也是如此。但得才却没有熬出什么福气来,更没有遇到什么好事儿。这一年腊月,他家还摊着了一桩祸事:他爹去队里修大寨田,一块大石头滚下来,把他爹的腿砸断了。 爹成了残疾人,他家的日子就过得更穷困了,得才不得不下了学,去生产队里挣工分。生产队长可怜他走路不方便,就委派他放羊。每天,当我们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时候,就会见得才一拐一拐的赶着羊群去村外的山里放。 时间过得快,转眼间又是一年。腊月二十六,我们照旧兴冲冲去赶年集买鞭炮。得才家穷,又要放生产队的羊,便不再闹着跟爹讨钱去赶集买鞭炮。年三十的晚上,我们放了一通鞭炮后,又照旧钻进我家的柴禾棚子里熬年五更。得才也没来。我们去他家喊他,他却只把脑袋摇成货郎鼓。无可奈何,我们只好怏怏地回来。因为没有得才的呱儿和顺口溜,我们都有些无情无绪,一会儿便都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惊炸炸的呼喊声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忙跑出柴禾棚子一看,原来是得才家失火了,只见一团大火腾空而起,烧红了半边天。我们吓得脸色都变了。后来,那大火还是被村里人救下了。只是得才死了。原来,我们走了后,他一个跑人到自己家的柴禾棚子里熬年五更,不小心把棚子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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