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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不语躬身贺岁年

2020-09-17抒情散文飞霞
凌晨,隆隆的炮声把我从梦里一下子拉到梦外。挣开惺忪的睡眼,望着漆黑的窗外,耳边仿佛又响起去年的鞭鸣声。一晃又是一年,一切都恍如昨日。站在镜前,看见鬓角又多了几丝白发。试着用手去拔,但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几次都未能拔成,便悻然作罢。去厨房煮饺子

凌晨,隆隆的炮声把我从梦里一下子拉到梦外。
  挣开惺忪的睡眼,望着漆黑的窗外,耳边仿佛又响起去年的鞭鸣声。一晃又是一年,一切都恍如昨日。
  站在镜前,看见鬓角又多了几丝白发。试着用手去拔,但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几次都未能拔成,便悻然作罢。
  去厨房煮饺子。走到锅前,忽然想起婆婆,想起她拖着双腿,颤颤巍巍去端水饺的样子,想起她神色郑重地叮嘱我们的样子。这一天早上,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神圣,仿佛所有言行都预示着未来的兴衰。
  如今,屋里没有了公婆的身影,感觉年味也淡了许多。
  走在街上,听着陆续响起的鞭炮声,好像看见年正从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飘然而出。地上到处散落着红色的鞭炮纸沫,踩上去,绵绵的,却犹如踩在碎掉的时光之上。
  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挂着一对红红的灯笼,散发出柔柔的光亮。街上拜年的人还不是很多,迎面而过,因了这灯光的暗淡,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脸。即使擦身走过,也极少答话。趁着黑色拜年,倒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阵冷风吹来,脸上依旧能感觉到丝丝的寒意。一只只灯笼,在风中轻晃,像是斜着眼对我微笑,幽幽的。
  五点左右,三叔家的客厅里已挤满了人。二十年前,这里站着的是我们兄弟夫妇十几个人。现在各家的孩子都已长大,大的已三十多,小的也有十多岁。老老少少聚在一起,房间顿显狭小了。
  三叔三婶坐在沙发上,看着满满的一屋人,眼睛都笑弯了,脸上堆起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似河流一般。笑意从眼里溢出,像一朵朵水花顺着河流飘向岁月的深处。我们大大小小二十多人,站成一排,拱手,弯腰,跪地叩拜,用无声的动作向二位老人,送上了一声声最真挚的祝福。
  随后,我们也都一一收到了孩子们的道贺。远在外地的侄儿,无法亲自赶来给家人拜年,便在手机上说了句,拜年啦!直爽的二嫂,对着手机给孩子也大喊了一句,接住啦!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欢笑声。我渐渐被大家的笑容感染,心想:年,总是要拜的,为了那一颗颗欢快而涌动的心,为了那一个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时光。
  需要上门拜年的家户很多,而且似星星一般散布在村里的各个地方。我们像一艘大大的游艇,浩浩荡荡的,行进在夜海中。时间紧迫,到谁家都不敢停留太久。有的家里,进门拜过,便起身而出了。
  想起书中描写某个拜年的情景,吃过早饭,几个人相邀,去朋友家拜年。在那里,他们围在一起,喝茶聊天,说说笑笑,气氛甚是融洽。每到一处,总要坐上一阵子,然后再起身告别。这样的拜年方式,也仅限于几位长辈之间的走动。行色匆匆的我们,不像是去拜年,倒像是搞突击战,像是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重要任务。
  下一家,是去江大娘家。老人过年就是九十高龄了。儿子早年已经去世,如今跟着媳妇和孙儿过日子。别看老人年龄大了,可一点都不糊涂。站到她的面前,她还能说出你是谁。她的孙子经商挣了不少钱,在村里颇有威望。每年来给她拜年的人都络绎不绝。
  因为人多,我们的队伍拉得很长。一路走一路说话,我和一个侄儿慢慢落到了最后面。到了大娘家,看前面的人都已经进了屋子,我们急忙紧走几步。谁知刚掀起门帘,里面的人就已经拜完出来了。我脸一热,立刻掉头往外走。这倒好,走在最后的我们,一下子又成了领军人物。只是不知道,那位老人有没有发现我的缺席?若是发现,她会不会对我心生不满?走在路上,心里总像是揣着一只兔子,走出很远,才把它放下。
  一个多小时后,身上开始有些发热。距离近的,关系密切的,大都已经拜完。还有几家,住在村子的最北端,不仅离得远,平常也不怎么走动。要不是乡下有登门拜年的习惯,恐怕有的人几年都见不上一面。
  大家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人数已少了许多。有两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悄溜走了。几个孩子低声问大哥,是否可以提前回家。一经允许,他们便像鸟雀一般,立刻飞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在乡下,没有出嫁的女孩是不能跟着大人出去拜年的。每次眼巴巴地看着弟弟跟着父母出门而去,我都会羡慕得要死。倒不是想去拜年,是因为弟弟每次出去,衣服上的口袋都会装满糖果回来。那个时候,糖是极稀罕的,不到过年,谁家都不会买。能得到几块糖,对一个孩子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如今最吸引孩子的,不是压岁钱,不是炮仗,更不是五花八门的糖果,而是一部部手机。他们走进手机,就像是进入一个奇妙无比的世界,任你千呼万唤都无法将他们轻易喊出来。在他们眼里,拜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想偷偷回去。相比回家迎接别人的拜年,我更愿意跟着大家一路走完。要是回到家里,一群人进来,问我拜完了没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与其那样尴尬地面对别人,倒不如去别人家里享受热情。
  最后去的是一个婶婶家。深长的巷子,古老的院墙,石头铺成的路面,走进去,借着一点天光,依旧感觉黑沉沉的。进了院门,里面有几间老房子。屋子里的光非常微弱,老人站在灯下,满含笑意。屋子很小,大家围了一圈才都容下。不等拜完,她就端起盛糖的盘子,招待我们吃。不吃,不吃,大家说着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走出狭长的巷子,我一回头,看见老人正站在巷口,瘦弱的身影像是要被风吹起。我们几次对她说,回去吧!她却一直目送着我们走远。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没有白来一趟。不需要说多好听的话,仅是那轻轻一拜,就让人感受到了一份诚意。虽说一声祝福,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状况。但它可以成为一股暖流,让那颗被风霜侵蚀得早已寒凉的心,能感受到一丝温热。谁又愿在灰暗中度过一生呢?
  年在,心愿在,希望就在!我心里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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