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院子里的记忆

大姐： 　　前天刚起床便发现窗外已经下雨了，很难得的天气，却下得并不是时候，好不容易放假却被毫不容情地冲掉了出外的空暇。呆在家中无事可做，想着家里已经很久没曾整理过了，翻箱倒柜想彻底清查一次。然而在箱子地下却掉出一张照片来，还有一道很深的压痕，待捡起来看时却呆了，那是母亲的一张生活照。 　　看着这张照片，我忍不住地哭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我很少很少哭过了。母亲当初说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当母亲离我们而去之后我想我在她面前再无法成为好男儿了。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母亲站在院子里那棵枣子树下，一身干净的老式线绒衣服，她领着我们在看枣子树上的青枣，我们在她怀里不停地挣扎着要下来。你还记得吗？照片上母亲的笑很幸福略带对她子女的无奈。那个时候我们是多怕母亲啊！ 　　我很想再回到那时候，我很想再赖在母亲怀里，作势挣扎着要往外窜。母亲那时是幸福的，而我也是开心着，再不会如此刻我们的懊悔与无奈。 　　小时候，我们姐弟俩都很害怕母亲。在我们家，父亲对我们特放纵，主要是因为父亲工作上的关系。他回到家时已经精疲力竭，再没有力气管他那些调皮的儿女了。于是母亲便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对我们几个进行严格的管教。 　　你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吗？“咱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到了外婆家，她就再也追不上了。”然而终究由于当时年龄尚小无法跑长路使你的计划落空。后来长大了你还常向大家提起当初策划我们逃跑的事，大家都捧腹大笑。那时母亲已经年老，虽然总是会有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听到这段事时也还会慈祥地笑。 　　其实母亲又何尝不想对她儿女好一点，她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我们，只是等我们明白这些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还记得吗？童年时候，总是会有江浙一带的人到我们这边求助，我们家并不富裕，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仅能保证不挨饿受冻而已，所以我们时常会在父亲上班，母亲买菜后关起门来，看到有人伶着米袋一家一家敲门过来便躲起来。母亲回来时若是见到那人还站在家门口，她便会喝问我们为什么不开门，并向那人赔笑说小孩不懂事，请不要见怪。然后就叫我们去给他量两斤米。那人感动得热泪直流，后来便再也不上我家来，他知道我们家的困处。而且其他人也不常来了，大概就是他回去跟别人说过了。 　　母亲那时便教导我们说，每个人都有落难的时候，别人不敢要求人家怎么做，但是自己的儿女却一定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做了虽然未必就能真正救助别人，但至少自己心里不会存有愧疚。 　　长大后时常也能在街头看到一些老人孩子伸手要钱，只要不是身上实在拿不出，我都会多多少少给他们一点。而在那时，总也会想起母亲当时向人赔笑并给人米的时候。我也曾遇到身上没有钱的时候，我有时向别人借钱，别人也很慷慨地把钱给我。 　　也忘了是哪一天我突然对你说：“姐，妈叫你冬天要戴手套呢？你怎么又除下了，妈等下要看到你生冻疮的手就又要说你了。”你说：“妈去世都有几年了。”我方想起，原来母亲早已离我们远去了。我们都是没有母亲的孩子，没有母亲时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母亲，感觉母亲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我又想起昨天看到我们院子里来的那对母女来，母亲抱着她女儿不住地探树上的青枣。你不知道这几年年不在的时候青枣树又长高了很多，长粗了很多，在树枝垂下来的地方已经不再结果了，要摘青枣必须搬我们楼梯底下的梯子来了。那女孩今天来了我家，我给她抓了一大把青枣，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否喜欢吃，只是觉得她应该有这么多，这一棵枣树，我们姐弟也曾围着转过，那个女人恍惚间便如我们的母亲一般。 　　送走她们这对母女我便想给你写信，写信的时候我又止不住地流泪。母亲说很多事只有等我们长大之后才会明白，很多事等我们开始用心理解周边事情的时候才会真正理解和接受。可我们怎么理解地那么晚呢？晚到我们再不能用心侍奉。　　 　　愿你永远美丽健康。
　　　　　　　　　　　　　　　　　　　　　　　　　　　　　　　　　　　　　　　　　小弟
　　　　　　　　　　　　　　　　　　　　　　　　　　　　　　　　　　　　　　２００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