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栀子花，静静的开落

　　在我老家的前院里，有一棵碗口粗的栀子树，每年夏天都会开上一树洁白栀子花，花开的时候总会弥满一院子的香，从我们家门前路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停下留恋的脚步，从门缝里探进好奇的的目光，来看看这棵开满花的栀子树。这个时候，奶奶总是会牵上我的小手，和我一起拉开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门，让那些想看花的人们随意的进来看花。 　　每当听着那些人啧啧的赞叹我们家的栀子花的时候，奶奶的脸上总是会泛起粉红色的笑容，我也会高兴的围着奶奶一圈一圈的转着跳，直到把奶奶的眼睛转晕了才肯停下来。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栀子花开的时候，只知道奶奶一笑肯定会有高兴的事情，而我对高兴的表达方式就只会是围着奶奶跳了。 　　栀子花每年都开，开的时候从来都不喧扬，只是那样静静的开，当我发现栀子花开的时候，已经是满院子的香味了，那种香味淡淡的，透着一股的清香。栀子花落的时候，也是那样静静的，没有一丝的动响，当我知道它开败的时候，已经是落满了一院子的白色的花瓣。 　　那棵栀子树是奶奶嫁给爷爷的那一天从娘家带来的，一辆破旧的牛车和几个花布包袱就把奶奶送到了爷爷的新房。婚前奶奶不认识爷爷，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见过面，那个年代的婚姻应该都是那个样子的吧。 　　奶奶嫁给爷爷之后，便默默的承担起了贤妻良母的责任，她一共生养了九个儿女，但由于挨饿和传染病，我死了一个姑姑。据奶奶对我讲，父亲和叔叔也差点就活不了，但最后死神还是放过了他们。就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爷爷在当时却染上了一种恶习，那就是赌博，而且是没日没夜的赌，后来更是和赌桌上的一个寡妇整日的厮混在一起，把奶奶和众多的儿女丢在家里而不管不问。 　　如果是在今天，一个丈夫这样的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那么他将不但会失去妻子对他的爱，就连自己的儿女也肯定会瞧不起他。而奶奶却独自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照顾着这个家和自己的八个儿女。奶奶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就算是爷爷做出那样对不起她和儿女的事情，她也是一句抱怨的话语都没有。而爷爷在这时却又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为了和一个老光棍争风吃醋，竟然用刀把人家捅了一下，虽然没中要害，但却是要每天的找郎中换药，而他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居然还要让奶奶去送那个老光棍换药，如果换了别的女人会怎么样？可我的奶奶却每天用小推车推着那个老光棍换药。 　　只不过是在每天深夜的时候，那棵栀子树下会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还有一串轻轻的抽搐声。 　　后来，爷爷回家了，他不再赌博，也不再和那个寡妇有染。他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回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身边了。奶奶却还像他没离家以前那样的待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就像是没发生那样的事情一样。奶奶不仅自己对爷爷像以前一样，而且还要自己的儿女也像以前一样对待自己的父亲，但是懂事的大姑和大伯父却拒绝和爷爷在一起吃饭，更是不会叫他一声“爹”。 　　不知不觉之中，那棵栀子树不知道开了多少次花，又不知道落了几院子的花瓣。奶奶和爷爷都老了，而我们这些孙辈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我们都喜欢奶奶，对爷爷的感情只能说是一般，虽然爷爷有时候也很疼我们，但我们总是喜欢亲近奶奶，而在不知不觉中疏远爷爷。 　　奶奶却总是精心伺候着爷爷，每天的早晨会给爷爷冲上一碗鸡蛋，而她自己从来不喝；给爷爷喝的水里总是会加上一勺蜂蜜，可她自己却总是喝白开水。爷爷喜欢吃的东西她从来都不吃，而是悄悄的给爷爷留着。村子里的老头都羡慕爷爷有奶奶这样好的老伴照顾着。 　　日子慢慢的好起来，就该奶奶享福的时候，她却病倒了。奶奶的肚子里长一个很大的瘤，当医生给奶奶检查的时候，摇着头说：太晚了，已经太迟了。而后又对父亲他们发起火来：你们做儿女的是怎么搞的，老人长这么大的瘤起码有三四年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是啊，当儿女的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奶奶一辈子都不喜欢多说话，她怕给自己的儿女们添麻烦，而自己忍着，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那年的秋天冷的特别的早，满树的栀子花刚开没多久，便落满了一院子黄色的栀子树叶，而奶奶却永远的离我们去了，当时我只有十岁。 　　奶奶一生说话少，甚至连一句脏话都没骂过。那些“长舌妇”的恶习，奶奶更是沾不上边，她从来没说过别人一句的坏话，也很少说一个人的好话，如果要是让她来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她是没有办法来评价的，也许是她的性格里没有那一项吧。 　　每年奶奶的忌日，我都会回家给奶奶上坟，每次都会折上一枝栀子树的丫叉插在她的坟头。但愿奶奶能再看到栀子花开，能再闻见栀子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