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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谁 解 沧 桑 千 古 谜

2020-12-14叙事散文柯英
谁 解 沧 桑 千 古 谜
--------------------------------------------------------------------------------一甘肃张掖城西二十公里处有一片沙窝,沙窝中残存着一
      谁 解 沧 桑 千 古 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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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甘肃张掖城西二十公里处有一片沙窝,沙窝中残存着一个古城遗址,当地人称之“黑水国”,也叫“老甘州”(张掖古称甘州)。千百年来,它一直默默地沉在历史的深处,风雨沧桑,满目苍凉。
一个晴和的春日,我带着小女融融再次去看黑水国。一路上,融融不断问我,那是怎样一个“国”,哪个朝代的国都,有没有宝藏?我说,那儿很神秘,你看看就知道了。一路走着,一路给她讲黑水国的传说:
 
  从前,有一个牧羊人在黑水国附近放羊,他的一只牧羊犬每天一到黑水国就不知去向,牧羊人觉得非常奇怪,想弄个明白。有一天,他悄悄跟随牧羊犬到了残破的城垣下,只见牧羊犬钻进了一个水洞,他也随着钻进去,原来洞里像一个宫殿,每一道门里都堆满了金银财宝,一直走到第九道门,也是最后一道门,见正中方桌上摆着一个金月亮,牧羊人欣喜若狂,想把金月亮带回家,可是,当他刚一拿起,室内顿时一团漆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他只好放下,室内又恢复了光亮。牧羊人出洞后,做梦都想取回金月亮,但一夜之间,风沙埋没了所有一切,他再也找不到进口。
“黑水国地下真的有宝藏吗?”女儿一听,兴趣陡增,误把传说当成现实。
我说,传说只是传说,不足为信,重要的是那里掩藏着一段神奇的历史,那是一本无字的天书,是我们的原始家园。   思绪飘逸到《山海经》记述的远古时代,祁连山下还是一片湖泊密布、溪流纵横、水草芊芊的荒蛮之地,从黄河以西的河西走廊到额济纳的居延海畔,原始部落的游牧民族赶着牛羊,逐水草而居,公元一世纪,日益强大的匈奴占据河西,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开始有了城池。公元121年,汉武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进击匈奴,平定西北,始在河西走廊设酒泉、张掖、敦煌、武威四郡。有人说,黑水国遗址是匈奴单于王的城池,也有人断定,目前的黑水国遗址就是张掖郡故址,但远离中原,文化开蒙较晚的河西走廊,始终史料记载“黑水国”的过去。而它的沧桑,却又分明见证着一个地方的久远历史。                     二   小女兴致冲冲地随我到了古城遗址。结果,她只看到了一个黄沙弥漫的残破城廓,失望地说,“我还以为多大个城呢,原来啥都没有。”在她的想像中,这个古城可能像电视里的三国城、北京城一样古老辉煌,然而出乎意料,这里只有断垣残壁、黄沙弥漫、枯草摇曳,遍地破砖烂瓦,满目荒凉冷落。古城遗址下一片果园,此时桃红李白,飞花飘零,四周宁静无声,不见一个游人。   古城遗址在312国道两边分为南、北两城,间距2.7公里,两个城池规模、形制基本相似,北城大部分被流沙掩埋,南城城廓基本完整。我们看的是南城。站在残垣上看,城池方圆不足半平方公里,像个旧时的屯庄或族人城堡。城墙为黄土夯筑,残垣高达七、八米,城四角筑有方形角墩,东角的角墩稍高,也最完整,台顶四边建有围墙,并留有了望孔,可容一、二十人自由活动,显然有防御的意义。从城垣的外观看,好像是经过了多次加筑和补修,墙堤的下半部大都是板筑,上半面有板木加筑的洞孔,东边角墩的明显有三层修筑的痕迹,其中一层的木头依然留在墙体中。墙里墙外,经年流沙於积,堆至墙顶,越发衬托出遗址的苍凉、凝重。   正东面开一城门,五步余宽,有弧形瓮城,不便马匹车辆直进直出,是典型的古代军事防备工事。有史记载,唐代曾在此设巩 驿,元朝设西城驿,明朝设小沙河驿,是传递政务情报的中转站,而唐朝之前,这里是怎样一个城廓?是谁修筑的?远离中原大地的河西走廊,同样远离文化,这之前,没有史料记载。唯一显示生命迹象的是城门口存活着的几棵沙枣树,其中一棵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三个杈,全都匍匐在地,每个权都有一个人合抱那么粗,但仍然筋骨健壮,焕发出了新叶,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古老的一棵沙枣树。正巧碰上附近林业站的一位老职工,问他这棵树的历史,他也说不清。
城内建筑物荡然无存,昔日的繁荣随风而逝。断砖、碎瓦和石头散布满地,初春的野草零落生长。我们捡了一些断砖碎瓦,细细端详。砖是典型的汉砖,浑厚、结实、粗犷、古朴,扣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摔打不易断裂,还有两种独特的断砖,一种有榫,一种的铆,孩子奇怪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蓦然想起,有史记载,这叫“子母砖”,是汉代专用来营建墓室的(遗址四周数十里内有许多大规模的汉墓群);瓷片有很粗糙笨重汉陶,也有细的腻精致青花瓷、黑釉瓷,在阳光下幽幽闪着眼睛。一股一股的轻风无聊地旋着,四周寂静无人,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人随着。一只老鹰“唧”地一声从城墙上飞起,吓了我一跳。   望着沉寂的古城,端详着满目秦砖汉瓦,一种沉甸甸的东西让我半晌无语。在这里,随意抓一把泥土都是沉甸甸的历史,随意捡一片石头都凝聚着古人的气息,随意抚一缕轻风都有一种很细腻的声音深入心底。透过尘封的历史,你尽管想象,同样明媚的阳光里,我们的祖先曾在这片热土上耕耘、收获,打造家园;黄沙之下,曾经定然遍地深碧浅绿,万紫千红,天空飞鸟长鸣,流云聚散;荒芜之前,定然清流激荡,牛羊欢唱,汲水的女子一步一歌,唱着生活的安详。                     三   这是一个沧桑、辽阔而深沉的地方。
  这个神秘的“国度”,曾引得无数探险家、盗墓者、考古学家、文史学者兴味犹然。
1908年,俄国人彼得·科兹洛夫来此探险,在发掘中获得宋代《刘知远诸宫调》残本和部分文物。
1914年,英国探险家奥莱罗·斯坦因以《马可·波罗游记》为指南,第三次进入中国西北探险,一月到达敦煌,三月悄悄折回张掖黑水国遗址,进行了一番挖掘,没有什么收获,复返回酒泉,沿额济纳河北上到达黑城遗址掘得大量文物。   1938年,国民党马步芳部旅长韩起功占据张掖,因为黑水国地下有“金月亮”的传说,对黑水国大肆挖掘,掘开无数的古墓,获文物不少,并用墓砖铺路30余公里。黑水国遗址周围遍布无数古墓群,也成为盗墓者垂涎的宝藏福地,近一个世纪来,盗墓活动一直没有终至,黑水国四周的区域,被掘开的古墓累累皆是。   1941年9月,国民党元老、诗人于佑任先生同考古学家卫聚贤等人赴莫高窟和黑水国遗址考察,留诗一首:   甘州西黑水河岸古址,占地十余里,土人称为黑水国,掘者发现中原灶具甚多,遗骸胫骨皆长。余捡得大吉砖,并发现草隶数字。
  沙草迷离黑水边,何王建国史无传?
  中原灶具长人骨,大吉铭文草隶砖。   此诗传开,引起了国内考古界对黑水国遗址的关注,考古学家贾兰坡、陈崇生先后到黑水国考察,分别以《黑水国探古》和《张掖黑水国古城探访》两文,对考察情况进行了探析。   1944年春,由著名考古学家夏鼎先生率领的西北科学考察团历史考古组赴河西发掘,黑水国列入张掖唯一的发掘目标。参与了这次考古的阎文儒先生于1980年将考古经过写成《河西考古杂记》一文,在《社会科学战线》上正式公布于学界。提出了黑水国南城为元明后期筑,北城为汉张掖郡治之 得县等识见,这是学术界首次对黑水国遗址作出界定。   1988年,北京大学历史地理系教授王北辰先生到黑水国古城考察,撰写了《甘肃黑水国古城考》,发表于《西北史地》1990年第2期上,是黑水国研究中最有影响力的一篇论文。王北辰先生以历史文献资料为据,推出黑水国南城之建早在汉代。   1991年4月,著名考古学家、原北京大学考古系主任宿白教授来张掖考察,就张掖郡故址是否是黑水国这一问题,与本地学者进行了探讨。   之后,一些史学家、考古学家和学者对黑水国遗址饶有兴趣,发表了各自的见地,其中,研究最有系统性和突破性的是甘州区博物馆副馆长、黑水国遗址研究所所长吴正科,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他数百次利用节假日前往黑水国考证文物,采集标本,测绘图纸,探访民情。1998年,他将个人研究成果汇集为《黑水国古城》一书,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发行。吴正科确凿地说,黑水国为汉代张掖郡遗址。   无数专家、学者都想解开这个不 解之谜,不管引经据典,还是实物考证,都只能是一种推论或判断,历史典籍上,始终没有找到“黑水国”一说,这一地名一直是民间的说法。目前见到的最早的地方志,是完成于清乾隆四十四年的《甘州府志》。这一志书里对黑水国只字未提,给历史留下一个谜。                     四
  我们漫步在古城遗址,寻找着能破译这个千古之谜的生命信息。此时,阳光格外灿烂,任何一缕,都让每一个角落充满动感,让大地源渊流长;风儿格外平和,任何一缕,都让每一颗心灵恬静明朗,让岁月天高云淡。色泽多么鲜亮,每一个色块,都让大地无比芬芳,让生命激情奔放。我无法想象这样宁静祥和的天空下,一座城池怎么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   虽然再也看不到历史的面庞,但只要站在这里,你就无法隔断历史的血脉之渊。
  女儿好奇地问我:“这个城是怎么变成废城的?”
  我说不清这座古城的来龙去脉,只给她讲了一个广为流传的民间传说:
  隋朝时,有个叫韩世龙的大将驻扎此城,一天黄昏,一位皓发白须的老人来到古城,两手空空,却沿街叫卖“枣”、“梨”,呼叫过街,便杳然消失。人们大惑不解,报知韩将军,韩世龙觉得奇怪,但很快悟出神仙指点,须要“早离”。于是当机立断,率领军民连夜弃城而去,果然半夜狂风大作,摧城拔屋,一夜之间,城池便被风沙掩埋。之后,一位郡王要建一座新城,为保安定,便四处请高人察勘风水。一天有个云游和尚经过,对郡王说:我有一枚铜钱,把它扔出去,它落在哪儿,就在哪儿建城,可保金城永固。郡王心想,一枚铜钱能扔多远,找到还不是轻而易举。结果,和尚扬手一扔,铜钱凌空飞起,兵士拔腿就追,一直追出三、四十里,才见铜钱落在了一片苇溪之畔。溪水荡荡,芦苇密布,哪里找得出一枚铜钱?正当人们没主意的时候,来了一位道士,拿出一根银针随手一扬,插在地上,说:就在这儿了。人们连忙去挖,银针刚好插在铜钱的孔眼里。于是就在此建起钟鼓楼,以此为中心,建了东西南北四大街,才有了今天的张掖城。
  这个故事,张掖民间有许多版本,犹如“乡土教材”,一代又一代拿来教化儿孙。   小女如听神话,追根究底地问:“是风沙掩埋了古城吗?遗址之下有一座地下城吗?”
  许多考察黑水国的学者都考证过这个传说,而翻遍史料,并没有韩世龙这个人物。传说仅仅是传说而已,要从中寻找古城毁灭的根据并不可靠,我多次到黑水国考察,感觉黑水国并没有足以毁灭一个城池的沙丘,数百年来的风沙侵袭,也仅仅在墙根下游淤积了一个沙层,城内的空地依然能“打磨研洗认前朝”。在黑水国四周,都有一片一片的稀疏的沙枣林和白杨林,更远处,有村庄,有农田,甚至数百里外也无大片沙漠。我也亲身到盗掘开的汉墓里去看过,大都是二、三米深的沙土层,足见近两千年来,这儿的地形地貌并没多大变化。1956年国家地质勘查队勘查后,曾认定遗址下有一古城。1992年,甘肃省政府投资,省地质矿务局物探队对黑水国区域用现代电磁波仪器进行了一次全面勘察,想发掘出一座地下古城来。在南城发现一处疑点,认定有地下洞藏,挖掘在1.4米深处,是一个魏晋古墓,再深挖为原生沙土层。而勘探者认为13米以下有巨洞,结果挖到11米深处无法施工,被迫停止。“地下城”的说法不攻自破。   欲问前朝事,无语对西风。古时的河走廊,是民族纷争的焦点,烽烟连年不断,统一与和平的局面总是短暂的,古籍中提到的一些古城,如楼兰、黑城、北凉古都骆驼城、许三湾遗址等,都不知所终,这些古城毁弃的缘由,可以找到根据的,要么是毁于战争,要么是水源改道,要么是突兀其来的瘟疫、自然灾害。历史留下的废墟,也可能永远是无人可解之谜,但足以警示后人:繁荣并不是千秋不变,要想不重蹈复辙,只有不断地保护和建设我们的家园。   把悲怆还给历史,把陌生留给过去,把激赏交给现在吧。我们有理由为古人创造的文明骄傲,我们更需要学会对历史文化满怀尊重和欣赏。让心灵回归原始家园,在静寂中寻觅历史脉络,在守望中感受千古沧桑。卸下尘嚣的重负,聆听轻风的细吟,欣赏流沙的奇观,品味田园的风光。   黑水国,这个以水的名义命名的古城,虽然已经斑驳颓废的如此经典,虽然岁月的黄沙早已掩蔽她的容颜,虽然历史的尘埃剥夺了她的繁荣,沿着经流不息的记忆,依然能看到季节在里面居住,河流在脚下蠕动,依然能感受到绿树掩映的田园深处的疲惫和幸福,依然能体味到远古的风向远方问候广阔的世界,依然能听到悠远的牧歌和征战的号角从历史深处抵达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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