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的琐事
2020-09-17抒情散文叶小蘖
不知为什么,近年来喜欢上了豆豉。黑润润的豆,软而入味,不咸不淡,拈起一粒,慢慢品尝,像一个故事,吞咽得自然轻松。然后再喝粥,粥也是香的。和着饭吞,有饭的香,有豆的糯。不像其他的咸菜,例如豆瓣,例如姜丝,或者菖头,或者盐菜,总需要饭来配搭,不
不知为什么,近年来喜欢上了豆豉。黑润润的豆,软而入味,不咸不淡,拈起一粒,慢慢品尝,像一个故事,吞咽得自然轻松。然后再喝粥,粥也是香的。和着饭吞,有饭的香,有豆的糯。不像其他的咸菜,例如豆瓣,例如姜丝,或者菖头,或者盐菜,总需要饭来配搭,不能独自下咽。否则,你就会受不住,太咸。
少时,是断不肯吃它的,以貌相取,是最初的认知方式。豆豉黑黑糊糊,太难看,仿佛藏着见不得光的过往。母亲也是做过的,我们把它叫做豆丝。黄豆煮了之后发酵生菌,那菌就是粘粘连连不断的丝。祖母喜欢吃。她用勺子舀起一勺说,娃,好吃得很,你吃嘛。我则楞楞地看着她,微微皱眉直摇头。
我已经记不清楚母亲做豆丝的程序了,她也多年都没做过。我现在吃的,是在街上顾姐那里买的,顾姐还卖豆腐,河粉,豆干,咸菜,红豆腐,挂面,抽真空。我买得最多的是豆腐,“老大,你要好多?”这是顾姐的口头禅。踩着三轮车来街上的是顾姐,在摊位上忙碌地张罗的也是顾姐。在家里做豆腐做面的是她丈夫。丈夫比她小五岁,我们都笑顾姐老牛吃嫩草,顾姐朗声道,“那没办法耶,他是那好的命。媒人给他介绍的全是比他大的,有大一岁的,大三岁的,最终成了的是我,最大。”
“那你是真正的老大。”
“那是噢。”
街上只有顾姐一家做豆豉。她做豆豉的方法也和母亲不一样,母亲做豆豉的时候也比她年轻。母亲做的豆豉只是我们家人的咸菜,并不这样成批地卖。但是看见顾姐,我总会想起母亲的年轻,想起我的童年,想起有关豆的故事。
这个豆,应该叫做大豆的,可我们都把它叫黄豆,即使是全黑的,我们也把它叫黑黄豆。大豆种在田边地角,或者用来隔行间种,玉米地里常常会种几行,花生地里也会种几行。收获起来也很容易,只需整株割下来,背回家在地坝里晒几个太阳,用连枷敲打一阵,豆子就自行滚出来,抖掉豆秆豆叶就好了。
一个夏天的中午,母亲晒了些黄豆在地坝里,我们都在睡午觉,但母亲是不睡觉的,她要看雨。她又摇醒我们说天咚雨要来了。我们都晓得只是晒了点黄豆,以为又是虚惊一场,都没有忙着起来,结果雨真的来了,冲湿了黄豆,母亲很不高兴,我们都说,莫事莫事,炒泡黄豆吃。母亲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泡黄豆就是黄豆晒得不很干的时候,用沙子炒,软硬适度,清香有味。但黄豆吃多了会放屁。曾经因为这个特点,它成就了我表哥最喜欢编的一个故事,农夫的儿子因为卖香屁而发家致富了。
黄豆用得最多的还是来做豆腐。做豆腐工序复杂,磨豆,滤浆,烧浆,点豆腐,豆腐成型,简直是十八般武艺。但任何一个农家主妇都还是能够胜任的。我们的过年谣里也有这样一句,二十五,推豆腐。北方的歌谣里是二十五,冻豆腐。做冻豆腐是冰天雪地的北方特产。可见这豆腐是年节家家必备的一种吃食。而春季开学时,我一定要带上几块豆腐干到学校里去,每个同学可能带的不一样,但都是各家的腊货,所以,整个寝室都充满了妈妈的味道。
我记忆最深的还有豆渣,就是滤浆后剩下的有点像豆沙一样的东西,但比它粗多了。趁新鲜,会用肥肉炒一些来吃。剩下的,就全捏成球形,放在青瓦屋顶上晒。晒干了,作猪饲料,有点类似于添加剂,给猪开胃口。
母亲搭起长长的梯子爬上去,把一个个豆渣球放在瓦上,太阳一出来,豆渣紧紧地黏黏地贴在瓦上,一行行地肥硕了整个青瘦的瓦屋。一直到二三月,屋顶越来越轻盈,飞入整个天空。土里育的红薯苗也蓬勃地漫延,春天的农事繁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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