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村师范旧事之九十
2020-12-14抒情散文雪笑
车库楼101号车库楼,顾名思义,就是主要住车,捎带才住人的地方。车是下四川拉橘子上靖远拉煤的大东风,进城拉面下乡买菜的双排座,周末送老师进城周一接老师出城的老解放;人就多了,但我是第一个,因为我住的是101号。车库楼101号共两间,里一间,
车库楼101号
车库楼,顾名思义,就是主要住车,捎带才住人的地方。车是下四川拉橘子上靖远拉煤的大东风,进城拉面下乡买菜的双排座,周末送老师进城周一接老师出城的老解放;人就多了,但我是第一个,因为我住的是101号。 车库楼101号共两间,里一间,外一间。里间小,外间大,所以里间就是卧室兼琴房,外间就是客厅兼书房,兼厨房。妻子是一个小学教师,兼着两个班的音乐,所以,在外间解下围裙后,她有时就要到里间去,坐在那架旧风琴前乱七八糟地压一阵,且嘴里唱着“道咪嗦咪道咪嗦咪”,她的身后是我们廉价买来咯吱乱响的双人床。床头的台灯罩子已破了,那貌似看破红尘的样子让人好笑。头顶悬着几根彩带,风一吹,尘土往下掉。 断了的彩带垂在墙角。 可以表示尚不是太穷的几样东西,比如彩电,录音机,电风扇,洗衣机等,都集中在前面的客厅里,好象1958年人民公社大跃进时集中在一块地里以供上面检查的麦捆,又好象人才济济且略有过剩的北京大学,还好象是堆砌了许多色彩的城乡结合处女人的脸。 我的人缘不好,少有人来,偶尔来个,请其上坐的,也只是一只缺扶手的单人旧沙发。说着说着,客人会让自己的手去扶手那儿搭靠,结果就会落空,目睹此情此景,我们真是愧容满面,不胜惶恐。其实这个沙发还缺着一条腿,正由三块砖头在那儿支撑着。客人当然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沙发底下,还有我混饭用的粉笔,我写字用的墨水瓶,甚至我的拖鞋…… 我可以算一个读书人,但是我的书并不多,虽不多,但也是没有地方可以放,所以,那些儿时的课本,那些收拾来的削价书,那些教科书和教学参考书,那些单位上发的政治学习书,那些偷来的书,借来的书,只好随便扔在四处,像是三三两两的流浪汉,三三两两的丐帮,三三两两的落魄秀才。写字桌虽有一张,但桌面窄而且小,我的思想的毛驴--不敢说是骡子或马--稍有几步驰骋的意思,就会一头撞到那南墙上去了,我又不是达摩,没有破壁的义务,所以也就不去面什么壁思什么过。不过,桌面虽然小,但是洁净,因为我的妻子老爱用毛巾在上面擦呀擦呀地,只要我几天不在家,她就把我的墨水瓶呀浆糊瓶呀之类的全部下放到了沙发底下,等到我回来,我的桌子上就光洁得像是我刚刚刮掉了胡子的下巴和腮帮。 因为她就喜欢那样子。 单身楼
天下没有不乱的单身楼(洋称单身公寓),所以乡村师范的单身楼亦然。 单身楼之乱,首先是乱睡觉。睡得早的,新闻联播结束就钻被窝,迟的0时才洗脚,更迟的凌晨三四点。在此之前,他们什么都干,闲聊,写字,练气功,和女学生谈心,写诗,胡乱攻击政治等。晚上0时,我去找地理王串门,他正在煮鸡蛋,水壶里卧着8只,过了一会我再去要鸡蛋吃,他把嘴一指,说我不小心都吃掉了。我只好再找老董,他的墙上挂着陕西的风干馒头。我不敢找别人,惊了鸳鸯,不好意思。 难忘的是夏天的单身楼顶,常常有露天的联欢会和“露水爱情”在那儿举行。那儿是乡村师范的制高点,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四顾渭水之南而心事浩茫。 其次是乱插电炉子。你要煮罐罐茶,他要煮方便面,我要取暖,我们都插,限电器只好嘎然而断,黑楼上就更见漆黑. 于是门一响,就有人出来骂,叫“骂电炉子”,既属国骂之一,自然精采,左右离不开个“插”字。这时大家站在黑暗中,烟头明灭,语言暧昧。好半天电还不来,就查,一个房子一个房子地查,这是公事,于是已经睡下的人只好起来,于是未婚先居者只好点上蜡烛摆出两本书并翻开。 第三是乱搓麻将乱下棋。搓麻将是我们单身楼上日以继夜的一件事业,四个准男人轻拢慢捻,他们的准夫人在一旁督战。一局罢了,八只手在桌子上乱刨乱摸,楼下的住者就如闻仙乐。上面昏惨惨兮灯将尽,下面忽喇喇似大厦倾。最没本事的人,也会走两步象棋,最臭的手,摔棋子摔得最响,将,口里喊着;啪,手里摔着。将将将,啪啪啪,死死死,活活活。其它如乱扔烟盒,乱撂酒瓶子,乱擤鼻涕,乱敲门,乱倒垃圾,乱剁饺子馅,乱唱流行歌曲让我一次爱个够乱练声咽咽咽啊啊啊噼噼噼啪啪啪……就更是不用言及了,生活就是如此的美好与丰富。 我在单身楼上住了好几年,连婚都是在单身楼上结的。我怀念那个没有水也没有厕所的极其简陋的乡村建筑,怀念我的单身时代。
车库楼,顾名思义,就是主要住车,捎带才住人的地方。车是下四川拉橘子上靖远拉煤的大东风,进城拉面下乡买菜的双排座,周末送老师进城周一接老师出城的老解放;人就多了,但我是第一个,因为我住的是101号。 车库楼101号共两间,里一间,外一间。里间小,外间大,所以里间就是卧室兼琴房,外间就是客厅兼书房,兼厨房。妻子是一个小学教师,兼着两个班的音乐,所以,在外间解下围裙后,她有时就要到里间去,坐在那架旧风琴前乱七八糟地压一阵,且嘴里唱着“道咪嗦咪道咪嗦咪”,她的身后是我们廉价买来咯吱乱响的双人床。床头的台灯罩子已破了,那貌似看破红尘的样子让人好笑。头顶悬着几根彩带,风一吹,尘土往下掉。 断了的彩带垂在墙角。 可以表示尚不是太穷的几样东西,比如彩电,录音机,电风扇,洗衣机等,都集中在前面的客厅里,好象1958年人民公社大跃进时集中在一块地里以供上面检查的麦捆,又好象人才济济且略有过剩的北京大学,还好象是堆砌了许多色彩的城乡结合处女人的脸。 我的人缘不好,少有人来,偶尔来个,请其上坐的,也只是一只缺扶手的单人旧沙发。说着说着,客人会让自己的手去扶手那儿搭靠,结果就会落空,目睹此情此景,我们真是愧容满面,不胜惶恐。其实这个沙发还缺着一条腿,正由三块砖头在那儿支撑着。客人当然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沙发底下,还有我混饭用的粉笔,我写字用的墨水瓶,甚至我的拖鞋…… 我可以算一个读书人,但是我的书并不多,虽不多,但也是没有地方可以放,所以,那些儿时的课本,那些收拾来的削价书,那些教科书和教学参考书,那些单位上发的政治学习书,那些偷来的书,借来的书,只好随便扔在四处,像是三三两两的流浪汉,三三两两的丐帮,三三两两的落魄秀才。写字桌虽有一张,但桌面窄而且小,我的思想的毛驴--不敢说是骡子或马--稍有几步驰骋的意思,就会一头撞到那南墙上去了,我又不是达摩,没有破壁的义务,所以也就不去面什么壁思什么过。不过,桌面虽然小,但是洁净,因为我的妻子老爱用毛巾在上面擦呀擦呀地,只要我几天不在家,她就把我的墨水瓶呀浆糊瓶呀之类的全部下放到了沙发底下,等到我回来,我的桌子上就光洁得像是我刚刚刮掉了胡子的下巴和腮帮。 因为她就喜欢那样子。 单身楼
天下没有不乱的单身楼(洋称单身公寓),所以乡村师范的单身楼亦然。 单身楼之乱,首先是乱睡觉。睡得早的,新闻联播结束就钻被窝,迟的0时才洗脚,更迟的凌晨三四点。在此之前,他们什么都干,闲聊,写字,练气功,和女学生谈心,写诗,胡乱攻击政治等。晚上0时,我去找地理王串门,他正在煮鸡蛋,水壶里卧着8只,过了一会我再去要鸡蛋吃,他把嘴一指,说我不小心都吃掉了。我只好再找老董,他的墙上挂着陕西的风干馒头。我不敢找别人,惊了鸳鸯,不好意思。 难忘的是夏天的单身楼顶,常常有露天的联欢会和“露水爱情”在那儿举行。那儿是乡村师范的制高点,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四顾渭水之南而心事浩茫。 其次是乱插电炉子。你要煮罐罐茶,他要煮方便面,我要取暖,我们都插,限电器只好嘎然而断,黑楼上就更见漆黑. 于是门一响,就有人出来骂,叫“骂电炉子”,既属国骂之一,自然精采,左右离不开个“插”字。这时大家站在黑暗中,烟头明灭,语言暧昧。好半天电还不来,就查,一个房子一个房子地查,这是公事,于是已经睡下的人只好起来,于是未婚先居者只好点上蜡烛摆出两本书并翻开。 第三是乱搓麻将乱下棋。搓麻将是我们单身楼上日以继夜的一件事业,四个准男人轻拢慢捻,他们的准夫人在一旁督战。一局罢了,八只手在桌子上乱刨乱摸,楼下的住者就如闻仙乐。上面昏惨惨兮灯将尽,下面忽喇喇似大厦倾。最没本事的人,也会走两步象棋,最臭的手,摔棋子摔得最响,将,口里喊着;啪,手里摔着。将将将,啪啪啪,死死死,活活活。其它如乱扔烟盒,乱撂酒瓶子,乱擤鼻涕,乱敲门,乱倒垃圾,乱剁饺子馅,乱唱流行歌曲让我一次爱个够乱练声咽咽咽啊啊啊噼噼噼啪啪啪……就更是不用言及了,生活就是如此的美好与丰富。 我在单身楼上住了好几年,连婚都是在单身楼上结的。我怀念那个没有水也没有厕所的极其简陋的乡村建筑,怀念我的单身时代。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