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柔情 ( 下 )

作品 　　你是我与那个男人相爱时销掉的魂。它们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重新聚敛成新的生命，保存了我潮湿的柔情和他美妙的冲动。
　　而今，睡眠中的你像一本合上的经典，藏着至高无上的美与法则。
　　那些法则与美是上帝的造化，正如你阳光一样的睫毛和樱桃一样的小口。
　　窗外的琴声和孩子们的喧闹无法打搅你的睡眠，正如清风不可以吹散经典的意义。
　　孩子，也许，你不是执意要保守那些秘密的深意。那些深意是上帝分赐你的，能让你在睡眠中有花的姿势与象征。
　　那些深意是你所以为经典的缘由。
　　孩子，上帝是你的创造者，那个人和我只是你的出版人。 荒谬的白纸 　　传统说你是一张白纸，任凭大人书写填充。
　　可以被做成华丽的词章和生动的图画，也可以被涂成凌乱肮脏的墨团。
　　孩子，你自己能够在人大的涂画中承担什么？
　　传统是善意的，却是虚伪的。
　　你生来就不是白纸。你是种子，潜伏着神秘而强大的可能。
　　你不仅从那个人和我身上获得了生机，而且获得了倾向。我的倾向。他的倾向。敏感好动的倾向。善于表演的倾向。身体容易受天气控制的倾向。
　　孩子，那些暗藏的力量将对你的成长做出种种规定。也许你能摆脱某些规定。可是，有些规定你将一生都摆脱不了，尤若你的血型和体味。
　　孩子，那些永远摆脱不了的东西便是你所以为你的根本。对于它们，我们也爱莫能助。
　　坐在他的膝上，你心不在焉地听他讲着算术。你的心思在窗外红嘴鸟的歌唱上。
　　他教你说，１＋１＝２。你反对说，１＋１＝３。
　　他伸出指头，掰着数着，说一个苹果加一个苹果就是两个苹果了。
　　你摇着头瞪着眼说，怎么会呢？
　　孩子，天空，大地，河流，给了你空气、阳光、雨露。我们不比它们富有和高贵。我们仅仅能给你亲吻、米饭和音乐。
　　我们有所保留和隐藏的，就是奢望给你民主和自由。
　　你受到的束缚已经够多，我们不愿借教育的名义再加上一条。
　　我们爱你，就绝不照着我们及我们希望的模子造你。
　　你不是白纸，也绝不是我们及我们自以为是的构思。
　　你就是你，你只是你。
过分的主观 　　你赤脚在院子里奔跑，我要你穿上鞋子，别踩着碎玻璃。你却嘟噜着嘴不回来，委屈地将玻璃片踩得咯吱响。
　　我晓得你爱美，给你换上花裙子，转眼，你却在地上打滚，把泥土和鸟粪糊在上面。
　　你把妈妈“要爱干净”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有客人来吃饭的时候，你总在餐桌上嚷着要喝啤酒，毫不理睬我的眼色，抢过客人的酒杯要喝。
　　孩子，你花骨朵似的内脏和神经怎么受得了酒精的焚烧呢？
　　你在墙根玩火，他呵斥了你，你却拿火去点燃墙边的麦秸杆。
　　孩子，你真危险。你听说过“玩火自焚”吗？
　　你越来越不乖，越来越不听话，并开始拿一套套道理来反对我。
　　我叫你跟先生好好识字背书，你却说你的先生和功课又乏味又虚假。
　　好长的时候，你都不沾饭菜，甘愿让弱不禁风的肠胃遭受劣质零食的刮削。
　　你没了往日的丰满与红润，变得又瘦又黑。我很担心，长此以往，你怎么健康成长？
　　孩子，你小小年纪，居然这样调皮，这样淘气，居然有这么多的主观。 对暴力微笑 　　孩子，你不必进入传统，传统容不得太多的主观。
　　基于这种考虑，他开始削减你的主观。再说，你淘气的时候他不可能永远不心烦。
　　就我们现有的传统，他轻易就能找到一百条理由锤你的肉。
　　然而，你只见过我们的脸色，从来没有受过虐待，对暴力全然无知。
　　面对他的削减，你只有片刻的惊诧。
　　你不抵抗，继续玩你主观的游戏。
　　当你把他的暴力也当成一种游戏的时候，你开始对他报以微笑。
　　你的笑纯洁得像一阵微风。你并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动机。
　　他对你拳脚相加，你本能地逃奔。虽然你慢慢察觉到他游戏的危险，却没有收敛你的笑。
　　在你眼里，流血也不过是大风吹折玫瑰。
　　他穷追不舍，嚷着一旦逮住将叫你喊天。
　　你站住，气喘吁于吁地说，你鬼，你犯规了！
　　你不知道他的手握过刀，你的脸上仍洋溢着微笑。
　　他举手就打。
　　你本能地拿细长的手臂去保护脑袋，微笑还挂在眉梢。接着，你唱起了那支怪诞的渲染暴力的儿歌。 　　　　你打
　　　　
　　　　我，我不怕
　　　　
　　　　我去
　　　　
　　　　成都告我妈
　　　　
　　　　我妈
　　　　
　　　　买回机关枪
　　　　
　　　　把你
　　　　
　　　　打成肉泥巴。 　　你边唱边做着打枪的姿势，对暴力微笑。 　　他握过刀的手划过你的童声，削减了力度，停在了半空。 　　他屈服了他的心，抛弃了传统。 　　你依旧微笑着，眼眶生出柔柔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