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干 河 滩

　　　一 　　河床上泊着流沙和石头。 　　流沙和石头上野风乱跑。 　　饱满的阳光倾泄下来，在河床上肆意放荡。 　　一只不知从哪里来走向哪里去的靴子，插在流沙里，挪不动脚步。靴筒里，一株红柳的嫩枝探头探脑。 　　另一只靴子呢？被河流穿着跑到远方了吗？
　　我向很远的地方茫然地望望，心想，这条河真像是穿着一只靴子走路的跛子，在四季里走得摇摇晃晃，时不时一跤跌倒，就站在某个水洼里，守望一场雨的来临，再把它带走。 　　这条弱不禁风的河呀，它贫乏的财富被谁分刮得支离破碎？

二 　　走了很远，我没发现一件念旧的东西。而河滩上，一只倒栽进泥沙瓶子，让我饶有兴趣。这个从哪里漂流来的瓶子，里面也许装着这条河的秘密，也许装着谁写给这条河的情话吧？像我多年前一样痴情。 　　当年，我还是这个河岸边放牛的孩子，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我揣测着这条河流。那时，河还没有干涸到这种程度。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条河的来去，无聊时，我就这样伫立在空荡荡的河岸上，遥想这条河流向何方。 　　有天，我把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密封进空酒瓶中。我告诉远方的河流：我的村庄我的奶名。我祈望河流把它带到它的归宿地，倘若被一个有心人捡到，他也许会把远方的消息让南归的大雁捎给我。 　　然而，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收到一丁点回音。我只好顺流而下，跟着河流去远方探寻。
　 三 　　一汪水干涸了，七条还未成年的草鱼东倒西歪地晒着太阳。不远处，又一汪水被河岸的凹地留住，静默地注视着天空。鱼儿们只差几步，没有找到希望。这汪水，听到我走近的脚步声，它动了一下，惊恐的样子。我看到它瘦弱的身子晃了几晃，波动起一道道刺目的光，像一个濒临破产的人遇到了比他更穷的穷人一样。 　　在水边，我本来想清洗一下满目风尘，我看到我黎黑的面目被静水倒映的丑陋不堪，还没有一朵花、一株草、甚至一片叶子清洁干净。是啊，我饮食了这条河的何止千瓢万瓢恩惠，而我无力拿一滴奉还。 　　这是曾经把我洗涤的天真、纯朴的同一条河流呀，而今，我被一汪死水拒之千里。

四 　　仰望苍天，闲云无心。空旷之上，一只饥渴的鹰打开翅膀，打开一面天空。它扇动的羽翮，把我的目光抬高又抬高。它的影子，不紧不慢地在大地上爬行。
　　我钦慕不已的鹰，尽管挟风云而凌翔，灵魂的辙印却根扎在大地上，一束红柳或芨芨草，就能把它的衣裳扯住。 　　我打开双臂，只能做做样子。 　　　 五 　　粗糙的庄稼立在河岸上，满腹惆怅。 　　面色黎黑的汉子立在庄稼里，心事沉沉。同样黎黑的女人，望着干河滩恨天骂地。男人和女人用阳光和汗水调和的是多么让人心焦的日子啊。 　　唉，缺水少雨的西部，谁能教会我温和、柔媚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