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洞穿黑夜的犬吠

　　　　　　　　洞穿黑夜的犬吠
　　　　　　　　　李有旺/文 　　夜半忽醒。睁开双眼，一片漆黑。黑夜中传来了公路上车辆来往声、工厂里机器轰鸣声、雄鸡的啼叫声，这些声音都引不起我的条件反射。倒是声声洞穿黑夜的犬吠象是提醒我不能丧失对往事的记忆。听到犬吠，我再也难以入寐了。它让我由此及彼地走进了另外一个充满犬吠的世界，那个世界，是与喧闹的城市格格不入的。尽管城市中也有犬吠，但充满犬吠的城市里根本没有那种山野人家的诗意和韵味，滋生不出那种让人久久回味和留连的感觉。 　　时光回溯到十年前，当时我高中毕业，作为农家子弟，我不得不为代课教师的行当和每月125元的“工资”折腰。作为一名代课的山村教师尽管和其他山村教师酬劳有别，但众多山村教师都一样有着差不离的命运。这一年，天蒜林这个名字就和我的命运连在一起。这是滇西南边陲小镇里一个不起眼的山村的名字，这个名字的来由是传说先前该地遍布着一种叫天蒜的有毒植物。这个山村有一所小学，就叫天蒜林小学。我在这所学校里校长、主任、任课教师一肩挑，因为这所有两个复式班和二十多名衣裳褴褛、大多没有走出过这个山村的孩子的学校就仅我一个教师。这个山村就在山里面，从小镇到这个山村，要爬九十九座山，要上九十九个坡，要趟九十九条河，要擦九十九把汗，所经过的路一个驮着驮子的牲口一不小心就会卡在路中。我走进这个山村的第一天，行李是请帮手担的，我空手走路在沿途中还休息了数十次。终于走进那个挂在半山坡的山村了，当经过第一家土墙瓦顶的农居房的时候，一只蹲在家门口的大黑狗就象发现怪物似地狂吠着向我们奔了出来。这只大黑狗还没有打发开，旁边一家的一只白狗听见同伴的声音也飞跑出来助阵，再前面几家的狗也不甘寂寞似地从几个岔路口边咬边狂奔了过来。村头犬吠，村中、村尾相来和。一时间，我们处在了群狗和犬吠的包围之中。好在山村里人听到犬吠，就知道这是狗向他们发出村里来了陌生人的信号，就有就近的村民急急从家中奔出来呵斥开狗群为我们解围。我们抹了把冷汗，在村民的护卫下走进了那所破烂不堪、不通电甚至没有厕所的学校。走进了学校，惊恐未定的我没想不到去关心学校的不良环境，还不解地问充当护卫和向导的村民：“这个村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狗？”“生是多呢。”憨厚朴实的村民回答我。 　　在天蒜林小学充满不良气味、阴暗潮湿又黑灯瞎火的宿舍就寝的第一夜，旅途劳累本应睡得很香，但夜中屡屡被惊醒。惊醒我的就是那阵阵四面八方传来的犬吠。学校又在村子正中，那阵阵犬吠就象怕学校听不到似的一阵强似一阵，或许是为了让初来乍到的我明白这个山村有很多村民的同时还有很多村民养的狗，狗们就毫不客气地向我证明它们的存在。后来我才了解到，这个约30户左右的山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狗，多的有五、六只，少的也有一、二只。这个村子很多人家门口都很少挂琐，狗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就是村民家里的一把锁；而且狗还能起到报警和护卫的作用，我猜测这也许就是这个山村的村民爱养狗的原因吧。 　　村民们可能没有什么不良感觉，但我曾经一度觉得这个村子是狗满为患了。原因是狗们常常让我在睡梦中惊醒，常常让我在村里走家串户时感到惊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环境，挑剔夜里犬吠的心理没有了。常常在村里行走的缘故，狗们也不眼生我了。它们见我也不吠我了，见到我，它们还会冲我摇摇尾巴打个招呼，或者用红舌添添我的手表示友好和亲近。 　　那个时候，我认为寂寞就是山村教师的通病。尤其是一人一校又不甘于命运摆布的山村教师来说，寂寞就是他们的名字。在那段日子里，我的最大理想就是要把“代课教师”这个称谓的前面两个字去掉，让自己成为一个堂而皇之的公办教师。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坚持不懈地努力和奋斗着。山村兴时打歌；山里人好两口。由于这个原因，夜里经常有漂亮的阿表妹约我去打歌，也有热情好客的阿老表约我去喝酒，我都婉言谢绝了。 　　每每夜里，备好课、批改好学生作业后，我都为实现理想而专心苦读。但总不免有百无聊赖和寂寞的时候。这种时候的很多时候，我常常让自己的耳朵充分发挥自己的功能，以此驱除无聊和寂寞。我听打歌场里的弦、笛声和对歌声，听夜鸟的鸣叫声，更多的时候是听犬吠声。听犬吠声久了，我摸出了这样一个规律：犬在有月光的夜晚吠得很少，群吠的现象很少出现，吠的声音中带有明显吓唬、攻击的意味；黑夜里犬吠声特多。尤其是下雨的黑夜，狗们甚至于会不厌其烦和不知疲倦地吠到天光；而且经常出现群吠现象，在吠的过程中还会夹杂着一丝惊恐；狗们在群吠的时候，经常是一只或两只先开头，接着就不规则地传递，最后成为群吠。可以说，很多时候，我在犬吠中睡去，又在犬吠中醒来。在天蒜林小学任教的一年时间中，犬吠陪我度过了近300个漫长的黑夜。

　　在天蒜林小学养精蓄锐了一年时间后，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去读教师进修学校了。此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聆听天蒜林的犬吠了。今夜，我在边陲县城的家里难眠，我的耳边感觉有很多熟悉的犬吠声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