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藤阴深处》（外一章）

藤阴深处(外一章) 这个时节，正午的阳光依然炽烈灼人。不过，走在葡萄沟的藤阴里是感觉不到这些的。它用葡萄长长的藤蔓，浓密的枝叶，遮蔽出一个清凉世界。
脚下的石板路伸向藤阴深处，潺潺的流水声从藤阴的更深处传来。路的两旁临街的农户出售着他们的土特产。各种憨态可掬，奇形怪状的南瓜就放在门外的矮墙上，它们稳稳当当地盘腿坐在那里，像那些走过了时光的老人，安闲而淡定；大小不等的宝葫芦，用细线悬于门前，有的干脆就被小孩子托于掌中。刚刚采下来的新鲜花椒，色泽娇艳，流光溢彩，是娇俏活泼的小可人儿，炫耀着自己的美丽；一朵朵的香菇被串成一小串一小串的，内敛含蓄，只隐隐地透着一缕似有若无的药香；蜜蜂还在穿梭来去地忙着，而甘甜的蜂蜜早已被摆上街头，去待价而沽了。出售这些物品的，大都是老人以及妇孺，他们静静地守候在藤阴里，朴素，淡然，殊少其他旅游区那种声嘶力竭的叫卖声。
我们沿着石板路款款而行，流水声越来越清晰。终于，一条小溪在面前挡住了去路。它穿村而过，淙淙有声。水中有石，石态各异。水极清极浅，水底的细砂粒粒可辨。而石头的大部分都露在水面上，可以踏其过河。无意中又比桥多了那么几分稚拙与散淡的美。村中的农妇在水边的石板上搓洗衣物，简简单单的生活，质朴而闲适地度过。热闹与新奇都写在游人的脸上，她却只专注于她自己。
山中落日早，这时已是黄昏。归家的羊儿肚子撑得滚圆，它们步态悠闲，不急不燥，神情是满足而又惬意的。远远近近的农舍，炊烟已自袅袅。白日里阳光的余温已荡然无存，夜凉如水般漫过来，浸透我的薄衫。
回来的途中，已不见来时售货的乡民。但日间所售之物，却依然陈于街旁，并未收入房中。此地乡人纯朴，虽不能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一片赤诚待客。与城里防盗门内猫眼看世界的心情自然迥异。似我这等俗人，心中本自有些龌龊念头，于此刻，却浑然忘记了，心中只余坦荡。
回到暂住的农家小院。殷勤的主人早已为我们置好三五圆桌，几把藤椅。桌上有纸牌、麻将、棋盘，当然不是为了赌博，只为娱乐而已。
饭菜摆上桌来，并没有名贵菜肴，稀奇口味。但青菜里还满含着阳光的清甜，新鲜而又润泽。自家养大的鸡、兔子、山羊，肉质鲜美。这样的美食，正适于简淡的农家风味。与好友围坐席间，谈笑风生，酒至半酣，此际亦良辰美景！
酒阑人散后，倦倚房内。山中静夜安谧，泉水的叮咚声弹奏在梦的边缘。遥遥的，有不知名的小虫清亮的叫声划破了夜的静寂。夜更深了。躺在房东家温热的土炕上，睡意渐浓…… 是夜，无市声入耳，有香梦沉酣。
山顶草场 休息了一夜，我们准备去爬山。
爬山对于我，却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我是一向有些恐高倾向的，所以对于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大视野，兴趣并不大。但这次是个例外，山顶上那一片大草场令我生出无限向往。
向导带我们一路前行。
身旁一股山泉水，随山势向下，奔流而去，正是昨天挡住我们去路的那一条。不过，在山间它变得更宽了，一样是水中有石，清可见底。
我们逆流而上。
脚下无路，只能在崎岖的山石间行走。石间密密地生着青草、荆条以及颜色各异的野花。鞋子踩在草上，滑溜得很，弄不好就会摔跤。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手脚并用的。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爬山。草丛中不时有蚂蚱飞出来，灰黑色，威武，健硕。它就落在我鞋子前面，一副无所谓的架式。当然不是真的无所谓，我刚刚做势欲扑，它就已经踪迹难寻了。还有螳螂，比其他地方所见的略大。倚在树干上，俨然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踌躇满志，志得意满。
我们在杂草丛生的乱石间小心翼翼地前行。牧羊人却在对面高高的山坡上吆喝着他的羊。羊在山石间腾挪跳跃，不知道要比我们敏捷多少？有两只小羊，高踞于路旁的一块峭壁上俯视着我们，满目怜悯。
这时早已不见葡萄的踪迹。却看到了长在树上的板栗，满身是刺的一个小圆球儿，倒垂着悬在枝叶间。野花椒也已经结了实，一小蓬一小蓬的，纤细的梗皆紫红色，妍妍的，显露着更胜于花的妩媚。
或许是因为贪看途中的美景吧，倒把爬山的辛苦淡漠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山顶就踩在脚下了。
站到山顶的瞬间，我有片刻的惊愣，回不过神来。我相信，任何一个在海边生活惯了的人，初次登山，肯定都会与我有同感。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收入眼底的一片蔚蓝是海。当然，我错了，那是天空。这种景象与我日日面对的世界是如此不同，叫我怎么能不发生错觉？在我根深蒂固的意识里，天是永远需要仰视才见的。但在这个山顶，我却被自己固有的认知经验愚弄了，辽远的天空第一次出现在我俯视的目光中。
山顶上果然是另一番景象，途中随处可见的嶙峋怪石，现在却一块儿也看不到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一望无边的大草场。我站在深草中环顾四周时，脑海中摹地浮起一句古诗：乱花渐欲迷人眼。但草却早已及膝了。同行的一个朋友说，看到如此宽阔的草地，看到如此茂密的长草，让他浮想连翩。是呀，这风中起伏的长草让我想到草莽深处，想到英雄末路，想到残阳如血，想到独行的剑客，想到身不由已的江湖。在高远而澄澈的天幕下，这片大草场让感觉浩渺而苍茫，自然会生出一种豪爽的大气魄来。
目光观望到的世界越宽广时，灵魂也开始变得无涯。越来越多的青草伸出它们纤细的手，为我擦拭在琐碎而又陈旧的生活中被磨蚀的缺少光泽的内心。此刻，那些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日子被我抛到了更远的远山之外。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