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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如影随形

2020-12-14叙事散文江南
如影随形我确信有一些东西控制了我,如影随形。焦躁。不安。我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变得无比空旷。打开电脑,音乐收藏夹,想要播放一首歌曲,眼睛在那些歌名中翻来翻去,却不知道具体要点击哪一首——哪一首才能符合我现时的心境呢?让我摆脱一种
 如影随形
  我确信有一些东西控制了我,如影随形。焦躁。不安。我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变得无比空旷。打开电脑,音乐收藏夹,想要播放一首歌曲,眼睛在那些歌名中翻来翻去,却不知道具体要点击哪一首——哪一首才能符合我现时的心境呢?让我摆脱一种无形的控制,填补空旷的内心。面对一个个歌曲名字,平素喜欢的那些音乐,似乎再一瞬间失去了旧日于我的魔力与魅力。我迅速在脑子里做了比较和衡量,但也迅速体会到了它们的绵弱。在网上查找欧美摇滚音乐,在一个又一个的音乐地址后面,敲动鼠标。把音量开到极限,金属质感的声音从音箱中轰鸣传出,似乎一群无形的吹动,就连电脑桌也在声音的震动下瑟缩发抖。声音一波一波地漫上来,我闭上眼睛,身体深陷,没有抵抗地沉溺进去,让别人的声音进入和控制。一曲之后,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陌生,但也只是瞬间的。稍微的停顿之后,抬手,打开经常去的网页,读帖子,把眼睛和内心交给别人的文字。
  事实上,这些都是徒劳的。我在一个网页又一个网页之间转换,眼睛无法被屏幕上,黑的文字,或者彩色的图片乃至活动的Flash广告所吸引。如影随形,那个强大的东西得逞了,它牢牢地控制了我。我一个人,在冬天的房间里面,如同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身处的地方似乎没有遮挡,像是站在空旷的大街上,四周没有人,也没有风声,一切有呼吸的生物都隐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又像是独自站在空廓的沙漠上,四顾苍茫,天地博大,而唯独我渺小。再后来是一种苍白,彻底的白,像是一个紧紧的丝绸,紧紧地将我包裹,我感觉到单独身体自我挤压的疼痛——虽然只是感觉,但它却是强大的,密不透风的,一时间让我无法呼吸。
  很久之后,脑海中怒卷的波涛和吹袭的大风渐渐消歇。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一切如故,安静的家具和看不到行迹的空气,在我和物之间穿梭流动。打开一个常去的文学网页,输入名字和一个朋友聊天。我期望语言的交流,它可以让我在某些时候摆脱困境,至少不会使那种强大的东西有机可乘。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夜里,小路沉寂,耳畔是挣脱了羁绊的风,打着连串的口哨,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尽管恐惧和无助写满了内心,但仍旧感觉到一种孤单的宁静。或许我会像庸常那样,期盼前方有一盏灯,哪怕是昏黄的看不清脸庞的灯光,我确信它也会向我传递一种关怀和温暖,尽管它不会为我一个人而亮。
  和朋友聊天,感觉就像牵住了一个人的手,蛮不讲理地说话,绝口不提文字的虚拟、生活的真实乃至人性的丑陋。我只想说出或者屏蔽个己内心时常缠绕的空洞和忧郁。我不想给任何人以负担,更何况是一个不曾相见过的人。我知道这种情绪一直蛰伏在心的底层,它蠢蠢欲动,寻找着每一个可以控制、打击我的机会。我能做的就是和它较量,就是不要它在我最为孤寂的时候蹦跳出来。
  没有人理解,或者他们体验不到。一个人和一个如影随形的东西,旷日持久地对峙,这就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较量。我用精神、毅力、一点点的乐观对抗、抵御着薄如轻纱,却威力无比的虚无。我心无旁骛,说着,也笑,想把别种姿态亮给别人,灿烂的人生姿态总是好的,我愿意让它暴露在更多的人面前。
  而在我低头打下一行文字准备发送时,系统提示该人已离开。那一刻,茫然,无助。犹如相伴而行的两个人,突然间,另一个人一句话不说,决然走掉,把你狠命地抛在路上。一个人,怎么可以要求另一个陌生的人,陪你,走路?呆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些滚动的文字,突然间泪流满面。
  仰起头,把身体放在靠背椅中,再次闭上眼睛,我就能回到那个遥远的过去。那时候的天很高,干净的蓝,温柔的云朵静静地泊在那里,待久了,倦了的时候,便移动妙曼的白色纱裙,去另一个地方徜徉。云儿是自由的,可以去自己所有喜欢的地方。我常常这样诗意地想:在辽远的天空下面,有我的小小村庄。它像一个小小的鸽子栖落在大地上。向南使一望无际的原野,各种颜色的花儿叽叽喳喳地绽放着,金盏花、小稚菊、红寥、苦丁,这些野丫头毫无心机的快乐生活。我很羡慕,也曾经很多次想:要像它们那样纯净和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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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想起那个夏日的午后,阳光热烈,空气粘滞,知了拼命地在院外的那株大槐树上喊叫。院子里的花草被强烈的阳光折磨得失去了生机,叶周微微卷着。没有一丝的风,时光似乎是静止的。右边的厢房,陈旧的表面,如沉默的老者,长久地呆立在那儿,看我走进走出。
  还记得院子里有一棵小小的黑枣树。单薄的身躯,好像一个发育不好的少年。弱冠上挂着几枚能够数过来的叶子。一个小丫头,小小的丫头,就在黑枣树下和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玩。院子外面的小路上,人来人往,脚步落在沙石路面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心情不好的乐手,两手胡乱地拨动着。那个小丫头的头顶上是刺眼的太阳,身体的四周是白花花的阳光。
  阳光从她的头上斜射下来,身后便有了一道影子,小小的影子。投在泥土上。一个安静的院子,一个小丫头,还有一个小影子。她们三个是最好的,也是永恒的。所不同的是,小丫头是白的:白皙的脸蛋,白色的衣服,澄明纯粹的白。影子是灰暗的,不动声色、不苟言笑的黑。枣树是羸弱的,枝干是褐黑色的。它们三个,在那个夏日的午后,也从那个夏日的午后,跟着我,一直走到现在。
  我还记得,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人从门前路过,看到那个五岁的小丫头,自己玩。不吵不闹,没有玩具,没有伙伴,却不哭,也不知道什么叫寂寞。尽管偌大的天空下,都是她一个人的寂寞身影。她和花草说话,和风唱歌,和一只小蚂蚁过家家。她笑,是因为那些植物、动物陪在她的身边,即使它们不搭理她,也没有关系。她把黄泥和上水,放在高处,给燕子搭窝。
  而时光总是迅即的。而今的白,还是那个小丫头的白,是白衣胜雪,但却含了苍凉、隐忍和忧伤。那只不知名的小虫子早就不在了,小枣树也是。站在这儿,回想起来,竟然有了一种遥远的感觉。洁尘说:女人的一生似乎就是为了听听这点动静(琐碎的愉悦),这点动静的前后弥漫着的大片大片的寂寞是可以忍受的,也是必须忍受的。她还说:你的船到底是要沉没的,女人总是死于水,没有哪个女人是上了岸的,因为根本没有岸。想到这里,自己的一颗寂寂的心忽然间像是被撕了个小口子,一些鲜活的空气扑啦啦灌了进来,并四处流动。我知道,但凡世间女子,本性都是清冷的。有些多读了几本书,心性便高雅起来,喜欢披了披肩看着双手的蔻丹,谈禅说玄,妄论风物,繁华之后,到底还是伤害了自己。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就是不动声色。就是多年之前小丫头身后的那个影子,清净、随意、自然——而我早已丧失了这种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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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影随形,好多年了。前几天,我在落光了叶子的桂花树旁,对着手机话筒咿咿呀呀哭,边说边哭,哭得孤苦无助,哭得自己心疼。两天后,又对着领导抹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哭,就是想哭,似乎哭了便是一种解脱或者逃避。记得有一个富有才华的女子没日没夜狠命地写字,说狠话,伤别人,转而伤自己。我想她也是那种拼了命给自己设置障碍的人。她是怕空白的,铺天盖地的白,万千利刃都劈不开的白。我确信那种白——虚无而又真实的庞然大物,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时刻萦绕,在内心,在生命,也在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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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说:人生也是这样的吧,它有它的图案,我们惟有临摹。真的繁华有几回呢?我时常感觉到:在我身边,在内心,围绕着一堆孩子,他们分别叫做寂寞、疼痛和忧伤。他们日益茁壮,而我却越来越瘦小伶仃。
  如影随形,有人说,他曾在一个中午,登上一个山顶。坐在那块最高的石头上看着脚下,一边是阳光灿烂,一边是云雾迷梦,当中飘着一条剑刃一般的小路。大片的树木叶片上,昨夜的露水珠还未消尽,在阳光的映照下,闪射出尖锐的光芒,互相刺激着,连成一片,在微风中摇荡。他久久注视着雾中的光芒,渐渐如夜幕中的繁星。很久之后,他把头埋在怀里,泪水流了下来。再次抬起的时候,一个词语不期然地从嘴角滑落——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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