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

到的时候天已朦胧，四周静悄悄的，沿着半山的小径前行。小径贴山挨林，一路上坡迴弯，野花漫坡暗香袭来，极目处几盏红灯笼煞是显眼，摇曳着悬挂在一家小店的檐棚下。擦黑了。咕咕呦----咕咕呦，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从黑寂的山林中传出。
小店两层餐饮住宿兼备，环境洁净清幽，中间的屋子穿堂而过。诱人的酒香从店家条案上的酒坛中沁出，见来人了，店家赶紧上前搭话：
　　 “客官，准备吃点啥子？”暗自纳闷，好遥远的称呼：
　　 “有菜谱吗？”
　　 “没的，（音mu di）我家的菜谱都在后厨，请客官自己察看。”
　　 一口一个客官本已称谓复古，后厨点菜更是让人心存疑窦。挑帘迈进后厨，但见厨案上放着家什摞着碗盘，几盘浸着殷红血迹的鲜肉、猪肝、腰子分别摆放在那里，随时准备改刀下锅开炒的样子，这原料真得很新鲜。
　　 “有蔬菜吗？”
　　 “有。都在后院的菜地里。客官随意采摘”，又是一重疑惑。
　　穿堂后院，后院掌灯；至此一瞥，瞥出意外；只见几畦脆生生绿油油的时令菜蔬长在地里。认识的有芥蓝、嫩韭、香葱、小白菜、水萝卜、空心菜……瞅着哪个都水灵，忙不迭赶紧下手，喜盈盈捧到前堂。稍逊，几样带着川味的小菜端上桌来。色香味俱全麻咸辣相间，一碗米酒下肚，觉得不够意思，索性换成了沱牌曲酒。与店家闲聊佐酒，得知已是峨眉半山，饭菜可口小酌微醺，结账出店月牙勾悬，四周更觉寂静。
　　与伴儿月夜徜徉，顿觉尘嚣远去。行一段路，伴儿停步：
“这是什么声音？”
一起驻足倾听，阵阵轰鸣进入耳鼓，由远及近一气呵成，大气磅礴天籁声啸。
　　 是闷雷？抬头望星斗满天，不是。
　　 是虎啸？现实哪来的老虎，自欺。
　　 是瀑布？脚下海拔这么高，猜想。
　　 除了这声音什么也听不到，看看时间夜渐深，有些胆怯原路返还。月影拉长身影，身影走在前面，轰鸣渐远又看到了摇曳的红灯笼。迈步的同时听到了脚下的沙沙声，快了快响慢了慢响，伴儿前边走擦出独奏音，双行则成混搭声。他走我停听听，我走他停听听，忽然间感到应感谢自己，这种声音是自创的，已经很遥远了，遥远的自己都记不清了。
　　一侧的山谷里传来诡异生疏地叫声，黑黢黢的山林像有意隐藏着什么，随后几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很是清脆，还伴随着急骤地刷刷声，在夜色的沟谷间幽秘地回旋。猜想，可能是树枝不堪重负折断，什么动物慌乱中抓攀枝条发出的声响。复归寂静，耳根子从来没有像这样清静过，静得有些怕人，此处无声胜有声似乎更贴切些。
　　感谢店家安排了这么一个好睡处。躺在床上，感觉地板下传来淙淙流水声，来不及打探，枕着水声入眠。睡得晚醒得早，这是旅者的通俗。醒来出门查看，只见小店房前是路房下是沟，立柱支撑的房基一半悬空，沟中有溪水潺潺。总算找到了地板下水流的声音，这样的建筑真是量才使用别具匠心。
　　亦如昨晚的朦胧，只是天光越来越亮了。路边的草尖上挂着露珠，用脚蹭上去鞋子的色彩显得越发光鲜，蹦上脚踝的露珠凉丝丝的，挑逗着肌肤的感觉。顺势走下谷底，草木青青泛着山间特有的味道。一阵哗哗的声响传来，只听溪流响不见小溪样，凭感觉分明离的不远，但郁郁葱葱的植被隐藏了小溪的身形。似乎要挑逗探奇的心绪，几声蛙鸣断续传来，有几声甚是响亮，肯定是一只大青蛙鼓着腮帮子叫出的。
　　顺涧爬上山坡，捡一块巨石坐下，山风飒飒顿觉凉爽。几声鸟鸣婉转动听，这是北方听不到的鸟叫声音。猜想是劳神的，接下来各种鸟鸣声此起彼伏，尖利的，平缓的、急促的，好像天府之地的富足，让鸟叫起来都含着满足。
　　阵阵山风袭来，刷拉拉---演变成断续的----哗哗声。一缕云雾绕在半山，被山风吹得忽上忽下，葱郁的山体变幻得浓淡相宜。前方一片松林长在崖畔，未得近身但听松涛阵阵，比起刷拉拉的声音来，这声音浑厚庄重霸气彰显。
涛—— 大海、大江、大河、大湖奋起的形状，这是借风势吼出的声音。不妨听听松涛的声音，风愈大，涛声愈大，借用《智取威虎山》中的一句台词：“朔风吹，林涛吼”恰如其分。
　　在峡谷中伴随水声行进探寻昨晚的轰鸣。高山仰止蓝天白云，顺着声音寻去，但见一条白练从前方的山巅飞泻而下，声如虎啸也就找到了答案。正应了那句老话“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不见其面先闻其声也就顺理成章了。
　　山水是大自然的杰作，是上苍的馈赠。历经炼狱般冰川洗礼、火山爆发、造山运动、沧海桑田，才演化成今天的模样。天公发声风云雨雪，大地发声地动山摇，山水发声谓之天籁。行在山水间，倾听是一份机遇，是一种福分，可遇而不可求；倾听是一种满足，是人与自然的谐美融合。
　　山水不但可以看，也是可以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