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教师征文）周老师

周老师
这是四面透风的墙壁，北风在呼呼的吹。整个教室都在喧响，除了风声外，能够听到嘈杂的人声，尚不整齐的读书声正在此起彼抑，周老师在那个油漆班驳的黑板上写着什么，窗外面是灰暗的铁铅色，往往这样的天气预示着更加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再次来临。虽然，天气阴冷，但满室的躁动和驱寒时的跺脚声，混合在一起，好象把外面的寒意都击退了些。
这时，那个“哈喇子”学习委员已经把新课的听写本挨序的发了下来，我知道，这样的听写，每每会成为我的骄傲，因为在每一次的听写过后，我都会得上那个鲜红醒目的“100”分。这里有我学习的一个小窍门，那就是每学一篇生课前，我就命令自己得提前把那些生字烂熟于心。这样在教生课时我就不会对那些课文陌生，当他们还在为听写做准备时其实我早已在为默写而磨刀霍霍了。于是，每一次的听写本发下之后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的作业本检查分数，只有我自己是成竹在胸，慢条斯理的掀开每一页，然后再故意的皱紧眉头，好象自己对这个一直的“100”分字样挺反感似的，其实，内心的美只有自己才知。这时的周老师已经转过了背对着我们板书的身子，叫我们再次温习一遍课文，好为下一步的听写做准备。只有我在表面上表现出漫不经心，内心却在焦急祷告希望他能快点进入听写时间。
这样的梦境经常在成年的睡梦中反复出现，以致于常常暗夜汗流浃背醒来，让我时常怀疑自己是在追忆童年还是在纷繁世事中已经有了回忆的习惯。
周老师长了一张帅气的脸，乍一看，象极了年轻时的恩来总理，这是我们当时在新学期历史课本上看到年轻的总理照片时全班同学的一致惊呼和公认。但长期的农活和耕种让他少了总理的英气和俊气。我们学校，其实就只有我们这一个班，坐落在一个山口上，再上面的山坡就是周老师家的联产地，每到春播夏种时，我们总会在课间看周老师在地里忙作时自己也上去帮上一把。学校的厕所就成了周老师家的蓄粪池，在抛粮下种后需要施肥时被派上关键用场。周老师是全家的唯一劳动力，他只是个民办教师，除了教我们语文、数学，历史、政治外，还兼教体育和音乐，那时的我们还弄不懂民办和公办有甚区别，只是觉得周老师成天就象个陀螺，放学后他会急急忙忙夹好教案往教室门外赶。有时，在课堂上都能看到他衣服上的泥屑和脚踝处的新土。
周老师是个话语不多的人，他的眼睛特别深，因此，他如果盯上你看上几秒而又没说话，一般都会叫我们发悚，不知自己又哪里做错了，年少的天空，总是充满错乱和迷惑的云系。但没为自己能成为老师心目中的乖乖学生而少努力。永远记得第一次评“三好学生”，老师告诉大家：今天下午看谁坐得最端正，主动回答老师提问最多的同学，就有可能戴上红领巾！成为第一批“少先队员”！那时，我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自己管好自己，反正就这么个下午，如果坐着不动你会死呀。我这样恨恨的对自己说。上课铃声也就是周老师的手摇铃一开始拨动，我就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使劲的睁着自己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但这样的不动也带来了新的困扰：因为长久的保持一个动作，势必会引来亢奋的瞌睡虫，我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为了那条早已摆在讲台上的红领巾其中之一条能够成为我的，我把自己的右脚使劲的压在左脚趾头上狠命一旋，立刻感到鞋印和皮肤摩擦后专心的疼，但我咬咬牙，还是给忍住了。然后是奋力的集中精力听老师的讲课，因为听课很认真而且老师为了引导大家踊跃发言，因此提的问题都不深，每个我都有回答上的可能，于是举手积极、回答干脆。一览无余下我想周老师是看到我的那个认真劲的。终于放学前老师宣布最先获得“少先队员”的名单里有我时，我激动得差点从石凳子上跌落下来，好象从那时开始我就悟出了一个道理：付出总会有回报，坚持就是胜利！到今天这件事都那样超出想象的深远的影响着我，很多时候我都告诫自己：忍一下，再坚持一会，那条红领巾就在面前了。一个小小日子里的荣耀会成为成长中的花束。经过千百次的盈握却还是那么鲜活。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知道了自己是个竞技型的“人物”，越到关键时刻越能临危不惧，红领巾就这么兀自在青葱岁月里飘荡了好久。
记得新学期的课本一发到手，我们都能把那些书皮和内页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那种沁人心脾的油墨书香会长久的沁润着年少的心田，令小小的日子不胜饱满。快乐是那么容易就可得到。看到一个假期未见面的同学，想着我们将再次享有“书天下、题天下、作业天下”的日子，雀跃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我们看着老师。老师也微笑着看我们，好象还能看到面容下周老师那一抹浅浅的羞涩的笑。
第三学年开始，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周老师好象并没有自己的课本，他每次读课文时其实是看的第一排同学的课本，在翻开的书页上，周老师只能倒着看。而且居然还读得那么流利，从来没见他出个错。当时的我纳闷极了：我们的老师怎么会没有课本？那个印书的人也太可恶了！为什么就不多印一些，偏偏少了我们老师这一套？实在可恶！后来才知，周老师根本舍不得花钱买课本！他有三个女儿，家里还有个弱妻，忙了教学又忙家务和农活，他因为是民办教师，除了微薄的一点教学补贴之外，一切都得自己掏钱买！比如我们的黑板就是在墙上弄出一块凹平地，然后刷上黑漆就是。但隔不多久，那黑板就会跟粉笔接触时噶吱噶吱响个不停，根本无法正常书写，周老师还得自己掏钱买来油漆亲自刷上。记忆中最深的就是周老师刷漆时够不上“黑板”的上端，往往还得垫上一根凳的高度才行，但因为我们坐的全是一色石桌石凳，他无法挪动，因此头一天他就会从家里带来一根木凳，形式隆重又庄严。这时我们在见到那根凳子时就能够猜到“黑板”该是又上油漆的时候了。因为是民办，一切都只能因陋就简，“黑板”如此！况乎其他！教育在那时也许是墙角罅隙的一株顽强生长的草，见了阳光就会往上拔节长高。而贫穷也许是那个年代的特殊烙印，总会给回忆打上太多辛酸的印记。
整个小学5年，我们都由周老师一人带大，从一个懵懂无知的愚钝少年一步一步走来，现在想来周老师真是全才，什么都会，什么都教。而且居然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让我们尝到知识的甘泉。他已经竭尽全力，但因为村小的学习条件以及重视教育的程度本身有限，我们全班56个学生参加毕业会考，却无一人上线，这样一来，说明我们将跟初中绝缘！周老师觉得愧对我们，当一接到我们的成绩单时，周老师眼圈都红了，坐在那里，闷闷的抽着眼，不言不语，这个5年，也就是说他的付出几乎等于零，他不这样看，我们不这样看，但不能保证我们的家长不这样向他发难。周老师难抑痛苦的心情，突然站起来，叫我们去选择一所好一点的学校或公办学校，好好恶补一下我们的缺失，但到底什么才是具体的缺失，那时的我们都不太懂得，模糊中认为那应该是周老师想教而又无法传授的一种教学方法或其他吧。
来的求学道路变得异常艰辛而漫长，大多原因都因为我们是民办校学生的缘故。在很长的时间里，“民办”的阴影一直都困扰着我们。虽然以后经历过很多课任老师，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给我们的学生记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唯有想起周老师，内心永远是那么平静如水，亲切如常，很想在第20个教师节之际知道现在的他是怎样的一番模样，故乡是由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汇积而成，周老师该是其中之一部分。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