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山　那人

　　在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值得追忆的往事，或许惊天动地，或许缠绵悱恻，或许哀怨伤怀，或许悲壮激烈，然而，还有一些小事，平凡得来让你在亲历此事时，还来不及探求其内涵，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只有当你静下心来仔细追忆时，才发现它早已经贮存在脑海的某处，成了永不消失的记忆。 　　那是在十多年前的一个初夏，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小凉山深处的一个名叫阿罗觉巴的大山沟。这里地处海拔二千多米的高山区，离最近的居民区也有近四十公里。 　　山里的天黑得很快，还没来得及搭建帐篷，天色就已经黑下来。看来只好打野，找个岩壁过夜了。正当我们往西边的一块山岩下摸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外闪过一星灯光。起初以为是猎人，可那灯光却一直在那里闪烁，还隐约听到几声狗叫。我取出望远镜一看，原来那是一间小屋，微弱的灯光就是从那里透射出来的。我们高兴极了，没想到地形图上标注的无人区居然还有山里人家。 　　借助于手电筒的照明，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小屋前。屋里燃着一膛火，旁边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背对着门，分不清性别和年龄。我上前轻轻叩了下门，可那人一动不动，一点反映都没有。再使劲敲了敲，仍然没动静。我只好走到那人面前说：“老乡，我们是地质队的，今晚想在您这儿借宿，可以吗？”那人好象没听见我的话，只是突然发现面前有一双登山鞋，才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惊诧地望着我。我盯着火光映照下的那张老脸，心里暗自吃惊。原来这是一个老人，满脸沧桑，面目憔悴，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迹，左眼只剩下眼眶，已经瞎了。 　　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还是不解地看着我，并用手指了指耳朵。我立刻明白，老人耳朵已经听不见我说的话了。我掏出纸笔，正准备给他写，可他摇摇头，我知道他不识字。于是我只能用手势告诉他我们准备在这里睡觉，老人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站起身来，指了指右边的一道小门，意思是可以在这间屋里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起来后却发现老人不知上哪去了。老王正想烧开水灌行军水壶，可发现水壶早已装满，还滾烫滾烫，老人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出了门，见门边挂着一块木牌“阿罗觉巴护林站”，原来这位老人是名护林员。
　　天快擦黑时，我们回到这间小屋，老人迎出门来，指了指火膛上挂着的那口大鼎锅，做了一个洗澡的手势后，背起一个大塑料桶往山下走。小李忙跟上去，接过塑料桶与老人一起去取水。回来后小李对我说，水源在半山腰，取一次水得二十多分钟。我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再看看火膛上那口烧满热水的大鼎锅，眼眶里酸酸地，一股热泪止不住往外涌。

　　以后的三天，我们一早就把所有的水具全装满，老人也同样一大早就去巡山，在我们回来之前烧满那口大鼎锅。我们与老人之间没有语言的交流，只能通过手势表达我们的谢意。

　　在我们离开的前一个晚上，我递给老人五十元钱，作为我们的借宿费和部分伙食费。虽然在八十年代初期，五十元钱算是一笔不算小的数目，但老人却执意不收，满脸不高兴。没办法，我们只好在第二天离开前，趁老人巡山的机会，把这五十元钱放在老人的床上。 　　没想到，当我们走了一大半的路程后，被老人追了上来。老人回来后就发现了那五十元钱，立刻飞速追赶我们，要把这钱归还我们。我们都愣住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们的心也被老人的纯朴和执着震慑住了，在老人面前，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虚伪。 　　老人拍了拍我的头，又挨个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转身头也不回地返回去了。我知道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位老人，但是在我的心里却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十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健在，是否还在守护那片洒满他汗水与心血的山林。我在心里祝福，愿好人一生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