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甜甜的红枣
2020-12-14叙事散文纪慎言
甜甜的红枣纪慎言这些年的节气好象也都提前了,你看,眼下刚过农历七月十五,新枣就上市了。每当看到那一筐筐绿中透红、红里泛紫,晶如玛瑙、莹似珍珠般的红枣时,我就不由得口舌生津,心如行蚁。啊,红枣!让我想令我念的红枣啊!想到红枣,就很自然的想到了
甜甜的红枣
纪慎言
这些年的节气好象也都提前了,你看,眼下刚过农历七月十五,新枣就上市了。每当看到那一筐筐绿中透红、红里泛紫,晶如玛瑙、莹似珍珠般的红枣时,我就不由得口舌生津,心如行蚁。
啊,红枣!让我想令我念的红枣啊!
想到红枣,就很自然的想到了我的三奶奶。
三奶奶是我家的前邻,和我家既不同宗又不同姓,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寡妇。从我记事起,她家院子里那两棵枣树就和三奶奶的形象一起深嵌在我的记忆里。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奶奶。在我还不满两周岁的时候,小弟弟从我的嘴里夺走了娘的奶头;娘就将我托付给了三奶奶。于是,三奶奶就成了我的保姆和“奶妈”。 三奶奶很疼我,白天,她的后背就是我舒适的“马鞍”,她驮着我走东串西地四处游玩;晚上,她的怀抱就是我温暖的摇篮,我常常吸着她干瘪的奶头安然入睡。由于我先天不足,身体羸弱,爱哭爱闹,三奶奶经常耐着性子地哄我,除了用她那亲切温柔的话语,还用她自家树上长的那些诱人的红枣。 夏秋季节,奶奶把一个个鲜灵灵的小枣用细苇杆串起来,让我吃“糖葫芦”;冬春季节,奶奶把一颗颗肉乎乎的干枣用针线穿起来,挂在我的脖子上当“佛珠”,走到哪带到哪,也玩也吃。吃饭了,揭开锅,枣窝窝;盛上碗,枣粘粥。平常煮枣、烧枣、熏枣、醉枣……我一天到晚喊的也是:奶奶,枣!枣,奶奶。奶奶也总爱戳着我的小鼻子尖嗔怪地说我:“你啊,真是个枣虫子!”我就望着奶奶“咯咯”地傻笑。 我五岁那年,奶奶夸我长出息了,不再总让她背着走了。我也觉得自己长能耐了,可以自己抽根秫秸打枣吃了。一天,我发现低处的枣全让我打完了,就趁奶奶不在跟前偷偷地爬树。谁知刚爬了一步就“扑通”摔了下来,哭了。奶奶急忙扭着锥子样的小脚跑过来,扶起我,顺手照我的屁股上拍土似地打了一巴掌,着急地说:“小兔羔子,摔折了胳膊腿的,长大了怎么说个媳妇!”说完,她拿了根长杆子辟里啪啦地给我打了一片,发着狠地说:“吃,枣虫子!”我脸上挂着泪,足足地吃了一顿。呀,真甜啊!那天夜里,奶奶掀开我身上的被子,指着炕上那一片夹杂着枣皮的污物冲我喊:“吃!吃!再给我把这些也吃了!”我直愣愣地看着奶奶,不敢哭,更不敢笑。 十二岁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了。我早已不跟着奶奶睡了,也回到了自己家生活。虽然我还是天天往奶奶家跑,但是我却隐隐地感觉到奶奶似乎对我没有原来那么亲了。 有天傍晚,我放学后直接去了奶奶家。一进院子,我的两眼就直勾勾地瞅着树上那一嘟噜一串的葡萄似的枣儿,也是因为饿,也是因为谗,所以就一个劲地咽唾沫。奶奶就坐在树下纳鞋底,问我这问我那,就是不问我吃不吃枣儿! “奶奶,今年的枣结得可真多呀!”我忍不住把话头往枣上引。 “老天爷爷有眼啊!”奶奶不知怎么说了句这话。 “奶奶,这枣都熟了吧?”我还往这上面引。 “七月枣,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一套套的,就不说正事儿。 “奶奶,有枣虫子吧?”我干脆提起了她从前老叫我的外号。 “再有就坏了……呕哧!”她起身回屋轰鸡去了。 机会来了,你不让,我也别客气了。我一蹦高伸手捋了两把。奶奶准是一直盯着我哩,她没出屋门就嚷开了:“小兔羔子,你想吃奶奶的肉啊!”那眼珠子比枣还红! 我愣了。奶奶这是怎么啦?几个枣儿就值得这样吗?以前你对我的亲热劲哪里去了呢?我悻悻地出了她的家门,回头赌气似地冲她使劲咬开了一个枣。咿,怎么不甜了呢?呸!再来吃你的破枣我是小狗子!我心里暗暗赌咒。 要不怎么叫小孩子呢?要不怎么叫“枣虫子”呢?记吃不记打,两天没过,谗虫又拱嗓子眼儿了。这回我决定学习常看的“样板戏”,“奇袭”加“智取”。下午放学后,我找来弟弟(他也谗得不轻),对他说:“你想吃枣吗?” “可是想!”弟弟咂着嘴说。 于是,我面授机宜:由我在奶奶的墙外用土坷拉投枣树,然后让弟弟装成没事人似地进院里去把掉下来的枣拣回来。书上的不让摘,地上的总不能不让拣吧!拣回来我们再平分。弟弟有怕奶奶,但他更怕我,所以就答应了。并要求我说:“哥,要是奶奶发现了,你不能先跑,等着俺!呃?”“行。”我满口答应。 行动开始了。我拣了块拳头大的土坷拉,瞄准树尖上枣最稠密的地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扔了过去,只听院里“稀里哗啦”像炸弹开花一样,弄了个鸡飞狗跳墙!我心里“咚咚”直跳,但仍然故作镇静地催弟弟赶快去拣。弟弟看着我的拳头,一步一回头地向奶奶家的院门口走去。他战战兢兢,前怕奶奶出来,后怕我偷偷地跑了,那样子也真叫人可怜。 弟弟好容易挨到了门口,刚想伸手推门,门却突然开了!弟弟一晃“扑通”趴倒在奶奶的门槛上“哇”地一声哭了!我一看不好,撒丫子跑了。 天黑严了以后,我才悄没声地摸回了家。刚想进屋,吓了一大跳,三奶奶正在屋里跟娘说话哩! “唉,柱儿他娘啊”我小名叫金柱。“这年头,你家有人有力的还发愁哩,你说俺这孤老婆子还能有嘛法?一年到头地就光指望树上结俩枣换个买油买盐的零花钱……咳!你看今儿个是闹的哪一回呀,当奶奶的也没有个奶奶样儿了,让二小子磕了这么大个包,把大小子吓得到这时候也没回来。你说,俺这老婆子不是作孽吗?咳咳……” 我听到奶奶哭了。我一下子像长大了许多,急忙推门闯进屋里,一头扑进奶奶怀里哭了起来! “别哭了,哥。”弟弟从炕角的黑影里爬过来,说:“给,这是奶奶给送来的枣儿,你吃吧!” 我望着弟弟手里举着的两颗又大又红的枣儿,抽噎着说:“好兄弟,你吃吧,哥哥大了……”从那之后的许多年,我一看到枣儿就觉得心里酸酸的难受。 星移斗转,日月更迭。我长大后进城参加了工作,但儿时关于枣儿的那些甜甜的、酸酸的记忆却一直那么清晰。那时每次回家,我总会带些好吃的东西去看奶奶,当然还有那像奶奶一样的老枣树。奶奶像那枣树一样,矮墩墩、壮壮实实的,脸色就像晒干的枣儿,虽然皱纹叠叠,却是黑红黑红的。奶奶每次给我的见面礼也总是离不了红枣,有时是干的,有时是鲜的,有时还是那锃光鲜亮的醉枣。 如今,枣树一样的三奶奶已经过世多年;她院子里的枣树还顽强地活着。快到退休年龄的我已经很少回家了,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要去看看那两棵枣树,就像又看到了让我甜过也酸过的三奶奶。
想到红枣,就很自然的想到了我的三奶奶。
三奶奶是我家的前邻,和我家既不同宗又不同姓,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寡妇。从我记事起,她家院子里那两棵枣树就和三奶奶的形象一起深嵌在我的记忆里。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亲奶奶。在我还不满两周岁的时候,小弟弟从我的嘴里夺走了娘的奶头;娘就将我托付给了三奶奶。于是,三奶奶就成了我的保姆和“奶妈”。 三奶奶很疼我,白天,她的后背就是我舒适的“马鞍”,她驮着我走东串西地四处游玩;晚上,她的怀抱就是我温暖的摇篮,我常常吸着她干瘪的奶头安然入睡。由于我先天不足,身体羸弱,爱哭爱闹,三奶奶经常耐着性子地哄我,除了用她那亲切温柔的话语,还用她自家树上长的那些诱人的红枣。 夏秋季节,奶奶把一个个鲜灵灵的小枣用细苇杆串起来,让我吃“糖葫芦”;冬春季节,奶奶把一颗颗肉乎乎的干枣用针线穿起来,挂在我的脖子上当“佛珠”,走到哪带到哪,也玩也吃。吃饭了,揭开锅,枣窝窝;盛上碗,枣粘粥。平常煮枣、烧枣、熏枣、醉枣……我一天到晚喊的也是:奶奶,枣!枣,奶奶。奶奶也总爱戳着我的小鼻子尖嗔怪地说我:“你啊,真是个枣虫子!”我就望着奶奶“咯咯”地傻笑。 我五岁那年,奶奶夸我长出息了,不再总让她背着走了。我也觉得自己长能耐了,可以自己抽根秫秸打枣吃了。一天,我发现低处的枣全让我打完了,就趁奶奶不在跟前偷偷地爬树。谁知刚爬了一步就“扑通”摔了下来,哭了。奶奶急忙扭着锥子样的小脚跑过来,扶起我,顺手照我的屁股上拍土似地打了一巴掌,着急地说:“小兔羔子,摔折了胳膊腿的,长大了怎么说个媳妇!”说完,她拿了根长杆子辟里啪啦地给我打了一片,发着狠地说:“吃,枣虫子!”我脸上挂着泪,足足地吃了一顿。呀,真甜啊!那天夜里,奶奶掀开我身上的被子,指着炕上那一片夹杂着枣皮的污物冲我喊:“吃!吃!再给我把这些也吃了!”我直愣愣地看着奶奶,不敢哭,更不敢笑。 十二岁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了。我早已不跟着奶奶睡了,也回到了自己家生活。虽然我还是天天往奶奶家跑,但是我却隐隐地感觉到奶奶似乎对我没有原来那么亲了。 有天傍晚,我放学后直接去了奶奶家。一进院子,我的两眼就直勾勾地瞅着树上那一嘟噜一串的葡萄似的枣儿,也是因为饿,也是因为谗,所以就一个劲地咽唾沫。奶奶就坐在树下纳鞋底,问我这问我那,就是不问我吃不吃枣儿! “奶奶,今年的枣结得可真多呀!”我忍不住把话头往枣上引。 “老天爷爷有眼啊!”奶奶不知怎么说了句这话。 “奶奶,这枣都熟了吧?”我还往这上面引。 “七月枣,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一套套的,就不说正事儿。 “奶奶,有枣虫子吧?”我干脆提起了她从前老叫我的外号。 “再有就坏了……呕哧!”她起身回屋轰鸡去了。 机会来了,你不让,我也别客气了。我一蹦高伸手捋了两把。奶奶准是一直盯着我哩,她没出屋门就嚷开了:“小兔羔子,你想吃奶奶的肉啊!”那眼珠子比枣还红! 我愣了。奶奶这是怎么啦?几个枣儿就值得这样吗?以前你对我的亲热劲哪里去了呢?我悻悻地出了她的家门,回头赌气似地冲她使劲咬开了一个枣。咿,怎么不甜了呢?呸!再来吃你的破枣我是小狗子!我心里暗暗赌咒。 要不怎么叫小孩子呢?要不怎么叫“枣虫子”呢?记吃不记打,两天没过,谗虫又拱嗓子眼儿了。这回我决定学习常看的“样板戏”,“奇袭”加“智取”。下午放学后,我找来弟弟(他也谗得不轻),对他说:“你想吃枣吗?” “可是想!”弟弟咂着嘴说。 于是,我面授机宜:由我在奶奶的墙外用土坷拉投枣树,然后让弟弟装成没事人似地进院里去把掉下来的枣拣回来。书上的不让摘,地上的总不能不让拣吧!拣回来我们再平分。弟弟有怕奶奶,但他更怕我,所以就答应了。并要求我说:“哥,要是奶奶发现了,你不能先跑,等着俺!呃?”“行。”我满口答应。 行动开始了。我拣了块拳头大的土坷拉,瞄准树尖上枣最稠密的地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扔了过去,只听院里“稀里哗啦”像炸弹开花一样,弄了个鸡飞狗跳墙!我心里“咚咚”直跳,但仍然故作镇静地催弟弟赶快去拣。弟弟看着我的拳头,一步一回头地向奶奶家的院门口走去。他战战兢兢,前怕奶奶出来,后怕我偷偷地跑了,那样子也真叫人可怜。 弟弟好容易挨到了门口,刚想伸手推门,门却突然开了!弟弟一晃“扑通”趴倒在奶奶的门槛上“哇”地一声哭了!我一看不好,撒丫子跑了。 天黑严了以后,我才悄没声地摸回了家。刚想进屋,吓了一大跳,三奶奶正在屋里跟娘说话哩! “唉,柱儿他娘啊”我小名叫金柱。“这年头,你家有人有力的还发愁哩,你说俺这孤老婆子还能有嘛法?一年到头地就光指望树上结俩枣换个买油买盐的零花钱……咳!你看今儿个是闹的哪一回呀,当奶奶的也没有个奶奶样儿了,让二小子磕了这么大个包,把大小子吓得到这时候也没回来。你说,俺这老婆子不是作孽吗?咳咳……” 我听到奶奶哭了。我一下子像长大了许多,急忙推门闯进屋里,一头扑进奶奶怀里哭了起来! “别哭了,哥。”弟弟从炕角的黑影里爬过来,说:“给,这是奶奶给送来的枣儿,你吃吧!” 我望着弟弟手里举着的两颗又大又红的枣儿,抽噎着说:“好兄弟,你吃吧,哥哥大了……”从那之后的许多年,我一看到枣儿就觉得心里酸酸的难受。 星移斗转,日月更迭。我长大后进城参加了工作,但儿时关于枣儿的那些甜甜的、酸酸的记忆却一直那么清晰。那时每次回家,我总会带些好吃的东西去看奶奶,当然还有那像奶奶一样的老枣树。奶奶像那枣树一样,矮墩墩、壮壮实实的,脸色就像晒干的枣儿,虽然皱纹叠叠,却是黑红黑红的。奶奶每次给我的见面礼也总是离不了红枣,有时是干的,有时是鲜的,有时还是那锃光鲜亮的醉枣。 如今,枣树一样的三奶奶已经过世多年;她院子里的枣树还顽强地活着。快到退休年龄的我已经很少回家了,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要去看看那两棵枣树,就像又看到了让我甜过也酸过的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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