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君子兰啊，君子兰

永远的君子兰
（小说）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初期，在一股君子兰热中，我从一所颇有几分名气的大学毕业分配到一个小城市的中学中教书，怀才不遇的我就顺理成章地将这份潜意识化作了对价格不断攀升的君子兰的批判甚至是仇视。 　　中学的招生范围是城市与农村混合的。我虽然憎世愤俗，教学工作上一点也不马虎。我根本就不想在这样的地方长期呆下去。另外，我还不停地练习写作。就像君子兰热一样，那时也是一个文学的年代。 　　于是有一天，在我所教的高中一年级的语文课上，我就意味深长地出了一个作文题目：“君子兰”。 　　作文在一个星期后交上来的。大多数的同学对君子兰的美丽作了杨朔散文式的赞美，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针对社会上不正常的君子兰炒作热作了批判。自然，对于后者，我毫不犹豫地打了高分，而对于前者，我给的是良好或是及格。 　　应该说，这是一次还算成功的教学。 　　惟一让我不愉快的是一个叫张高升的同学写的作文。这是一个无法让我产生好感的名字。老实说，这篇文章文笔优美流畅，文章的立意也从平实中见出这位同学富于思考。然而我还是感到了恼怒。于是我就在这篇题目被不知什么缘故改作了“蒲公英――我家乡的苦麻菜”的作文上打了一个几乎是恶作剧的分数：59分。虽然我认为这个张高升的作文中那句“其实被我们叫做苦麻菜并可以采摘来做菜的蒲公英，并没有随风飘到远方，它就是一辈又一辈地活在土地上的父老乡亲”是所有作文中最好的句子。 　　在评讲课的最后，我点了张高升的名。 　　张高升站了起来。这是一位廋而高正处于成长期而营养不太良好的农村少年，身上的衣服明显跟不上向上窜的身体。头发乱着，面对我的点名有些不知所措，一脸的紧张与羞愧。 　　我在激愤中开始了说教。我说文如其人，作文最关键的就是诚恳，不得无的放矢，不得随意篡改，因此，就算是你的文章作得天花乱坠，也只是一篇假文章。教师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不诚实而随心所欲的人，这样的人，今后做人不会成功，做文章更不会成功……
班上一阵窃窃私语，所有的同学都将目光麦芒样叮在这时像枯树一样立在中央的张高升身上。张高升嘴唇紧紧地咬着，努力抑止着自己的身体发抖，脸上的肌肉像一块冷铁。 　　我突然感到于心不忍，草草结束了这一节课。 　　那次作文，张高升同学是全班惟一的不及格者。 　　我很快就离开了教师这个岗位进入了文化部门。将近二十年后，已经物是人非，最近的一次，我出席了一个仪式，那所中学改作了职业中学。 　　几天后，我的一个学生杨刚来了个电话，说有个地方很值得我去看看，说不定对我的写作会有些启发的。杨刚在政府部门工作，善于活动。 　　我们乘着杨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辆皮卡车往郊外走，来到一个苗圃园中。正在对一株茶花端详着的一个人直起身来，见了我，突地愣了一下：“教师，真没有想到你来了。” 　　我朝杨刚投去询问的目光。 　　杨刚边点烟边笑：“教师你真是贵人，连张君都认不出来了。” 　　我更糊涂，我的学生中没有什么人叫张君的啊。 　　张君见状，微微笑了：“教师自然认不出我来了，当年，我是叫张高升的。” 　　少年张高升的痕迹在高大而健壮并且宽容自信的张君脸上一时浮现。我突然感到了窘迫。 　　张君边把我们引向深处，边说：“教师是不是想起了当年那篇作文的事。说实话，我还得感谢教师呢，没有那件事，就不可能有今天我这个苗圃和我的生物开发公司了。” 　　我们走在张君春天的苗圃中，里面花红叶经的确是一片盎然的春机。杨刚说，张君是年初从省城机关中辞职回乡来创业的，他说，他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教师。 　　我站住，不解地望着张君。 　　“老师一定奇怪当时我为什么将作文的题目改作了蒲公英吧？当时，高贵的君子兰仅仅只是在你们城市中才能见到的植物，在我们农村，随处可见的，只能是田野中自由自在地生长着的被我们叫做苦麻菜的蒲公英。” 　　我明白了一切，这反而加重了我的负罪感。 　　“原来，我也想像教师一样，成为一个作家的。可这件事改变了我的所有想法。高考时，我填报的所有志愿都是与生物有关的。我心里真的非常感谢教师的，是你给了我努力的方向。” 　　我无言。 　　苗圃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暖房。张君推开门，里面一片绿色扑入到我的眼中：几百株君子兰优雅地生长着。它们仍然是那样的神秘、高贵与美丽。 （通讯：671000　 云南省大理州广播电视网络信息传输中心　　作者：张卫平E-MAIL:zhangweiping123@sohu.com;　　　　　　　　　　　电话：0872－2236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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