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火车快开

　　当火车鸣叫着，就要离开站台的时候，人的心思也跟着动了，一种快乐伴着焦虑的雾幔在内心升起，慢慢遮掩住了双眼。我们的双眼，只看到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这些活跃着的亲切的景象。奔驰的车厢有节奏地轰响，单调粗哑的歌唱，却是这个小小世界的旋律。 　　我小时候坐火车，总是痴迷于火车上的情境，喜欢那种摇晃不停的感觉。我似乎觉得，人到了火车上，所有的行为动作都有了新的含意，人与人之间，原本的隔阂，在逼仄的空间里，被压缩，贴近了许多。列车员送水了，套了布套子的大铝壶往旅客的茶杯里倒水，急促的水流冒着热气，杯中的茶叶散乱地打着旋。此时，有种热闹的气氛在车厢中传递，虽然茶杯总是倒不满，有时倒水的是那个态度不好的女列车员，但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时刻，这，像是有点家居的温暖了。我还喜欢在车上吃东西，开始是看到别人吃东西，吃剩下的放在桌子上，一个鸡蛋，或是一包咸菜。这就够诱人的了，仿佛在火车的动荡中，一种不安的因素控制了我的精神，这是个绝妙的刺激，勾起了我的食欲。小孩子感觉系统是敏锐的，少了成人的理性的思考与斟酌，总是把对外界的第一印象，当做最真实的感受。所以，童稚的心是充满了梦幻的色彩的。我记得，下车的时候，大人们在准备行李，我的心忐忑地跳着，紧张得不行，特别是在夜晚换车，我们就像是要从一个未知的旅途马上踏上另一个未知的旅途。 　　餐车只去过一次，那是在大三时，实习归来的列车上，同学拉我去了桌上铺着白桌布的餐车。我们坐在那里，面对着桌上的一小盆塑料花，喝着暗红甜腻的葡萄酒，酒劲陡地涌上来，我记住了这生平第一次的酒后眩晕。此后，只在电影上看到过餐车上的情形，特别是外国的片子，餐桌上银光闪烁的刀叉，高脚杯里的雪利酒，还有身着洁白制服的侍者，真是令人想往。那种有包厢的火车，也是我所想往的，电影上有多少故事是在这上面发生的啊。相比我们通常乘坐的火车，它多出来许多隐蔽的空间，将原本压缩了的人人之间的距离，又强制隔开，这一隔，反加大了这种距离，隔膜的氛围就出来了，冰冷，寂寞，还有神秘。这是容易制造故事的地方，火车在飞驰，黯然神伤的爱情还有谋杀，在包厢门轻微的撞击声中悄然发生。 　　而我们的火车，仍在铿锵有力的轰鸣中运行。逢上民工潮，车厢内嘈杂混乱，拥挤不堪，这时，火车上的情形是可怕的，人们的心情简直糟透了。民工们已是疲惫不堪，有的躺在座位底下，有的倚在巨大的包裹上，睡着了。参加工作伊始，在开往上海的快车上，我被挤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等车到南京，才有了座位，这似乎足以打破我以往对火车种种诗意的怀想了。可是，当火车通过了南京长江大桥，我打开车窗，看见在黎明的熹微天色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划着美丽的弧线，倏然飞远了，心情豁然开朗。火车蓦地叫一声，低沉嘶哑，像一个有生命的钢铁巨人，风驰电掣的，带我去往遥远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