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教牛
2020-12-14叙事散文许文舟
教牛许文舟生产队承包到户时,队长把那头难教乖的犟牛分到我家,说父亲的脾气与那头牛一样犟,说不定会教出好犁牛来。父亲嘴上不说,心上却犯嘀咕,那是头用角顶伤过许多妇女的头疼货啊。犟牛拴在村头的大青树下,谁也不敢惹它,谁也惹不起它。虽然已跨过四岁
教牛
许文舟
生产队承包到户时,队长把那头难教乖的犟牛分到我家,说父亲的脾气与那头牛一样犟,说不定会教出好犁牛来。父亲嘴上不说,心上却犯嘀咕,那是头用角顶伤过许多妇女的头疼货啊。
犟牛拴在村头的大青树下,谁也不敢惹它,谁也惹不起它。虽然已跨过四岁的门槛,却无法让它上杆,哪个犁牛人将牛杆抬到它的面前,它就会怒目圆睁,发起怒来先是将鼻子吹得呼呼直响,再就是扭着头走向准备犁它的人来。所以,这头牛就叫犟牛,谁也不敢犁它,谁也不便用它,队长只好让人将它拴在村头,不管风吹日晒,都让它围绕着那根又粗又结实的绳子转在三米见方的地盘,度过它的青春时光。
父亲牵牛的前天,他准备了一些精盐与红砂糖,第二天天麻麻亮,他便来到村头,在离犟牛很近的地方,唱起了牛曲。“庭中的紫燕最美,户外的麦子最香,啊,我的宝贝牛,跟着我回到家里吧。”曲子的大意就是这样,这一唱,把村子里早起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村头的方向,在人们还听不清是唱什么的时候,那头犟牛异常温顺地将前肢跪下,眼里流露出一种对家的相往与憧憬。父亲趁势给它一些精盐,直接将盐面喂到它的嘴里,这时,犟牛真的流泪了。豆大的泪水顺着眼睫毛流下来,一直坠到它的嘴角,浑浊浓稠。父亲用手轻轻地揩了它,然后在自己的衣上一揩,牛回过头,又一滴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父亲的眼睁也觉得有些发酸,有些发胀。他把手中的糖也跟着喂了上去,牛把它含在嘴里没有吞咽。牛细细地看着父亲,父亲的那双手粗糙得象它鼻子上的缰绳,正在它身上梳理着被夜风或者霜露吹乱了的毛皮,一寸寸地移动,一寸一寸温暧着那颗冷却多时却又暴燥不安的心。
犟牛被父亲牵回家里,母亲正从菜园摘豆角回来,一看到全村出名的犟牛跟在父亲身后,大声喊了起来:“娃家爹,你身后的犟牛要顶你呢。”父亲示意母亲少说,因为他怕犟牛听那话后会生气。母亲一看一根缰绳真的被父亲系在手上,而且犟牛一看还真的象做错事的孩子,乖乖地跟在父亲身后,这才放下心来。但她还是不敢拢场,她真的怕,怕犟牛发脾气。远远地把地里割来的青草递到父亲手上,再由父亲递给牛。父亲一边观看着犟牛吃草的姿势,一边想着如何让它上犁。犟牛力气是不肖说的,它一头牛顶村里两头牛用绰绰有余。但是一想到当初教它上犁时的情形,父亲也有些心虚,毕竟犟牛拦倒过好几个壮小伙子是事实。
父亲并没有急着让犟牛上犁。村子里的人见父亲成天牵着犟牛在村子外的小路小路上走着,都说父亲做犟牛没办法了。不能上犁,就只能白白地喂着它,那样,除了几堆牛粪,犟牛再也没有其它用处了。村子里是不兴也不许杀牛的,牛是庄稼的助推器,每一头牛在村子里都有一尊神,叫牛神,它供奉在每家每户的牛厩面前,只要有一头牛因病死掉或者不幸从高高的悬崖上不慎摔下,那么主人就会在厩面前做上一个灵位,供奉着去逝的牛的灵位。在彝乡,牛神是八大神之一,继地神、山神之后,就是牛神,每年春暧花开,村子里的老人都要杀鸡宰羊,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献木神。木神管着牛,管着牛的生命,因此献好了木神,牛也会跟人一样平安。牛一平安了,庄稼的事也就好说了。俗话说得好“庄稼无牛白起早,生易无本白上心。”牛一走动,庄稼就跟着赶上了节令。
父亲牵着犟牛,一直把它牵到家里承包的地头。犟牛一看面前架着一张犁,还真的动了怒。它一步一步往后退着,退到要踩到父亲脚时,它站住了,转过身来看着父亲,父亲并没有动怒,他虽然有着有犟牛一样的性格,但他理解犟牛的历史,也就原凉了它。犟牛小的时候,其母就在一次山体滑坡时被砸死了,才一个多月的小牛黩,就离开了奶水的供喂,使得它成天呼天喊地。村子里一位上了年轻的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悄悄把家里准备给小孩吃的奶粉给拿了出来,给了没了母亲的小牛。后来,它受了无数次大公牛的欺负,也受过无数次身伤,但它活过来了,而且活得很健壮,只是它的性格有些不合群,有些怪异,它一出手就伤着同伴,看到公牛伤及无辜它会动怒,看到女人穿着红裙它会动怒,于是人们就把它拴到村头的大树下,一拴就是三年。
犟牛思衬着,最后还是走到犁面前,让父亲将牛杆架到自己的肩上,它开始一步一步走向田野。只是,别的人无法将它借去拉犁。父亲死后,犟牛归给了我的弟弟,因为我在城里工作,无需在土地上劳作就能得到丰衣足食的局面,弟弟无法让它正常地使用,弟弟就把它卖了。据说卖了的钱还没在衣服上揣热呼,犟牛就跑回到家里。弟弟无法再让买牛的人将它牵走,就把钱还给了人家,奇怪的是,犟牛听弟弟的话了,而且非常卖力,一犁起来就不停地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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