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原创] 翻箱倒柜系列——老东西

2020-12-14抒情散文后村别调
关键词语:晒霉 掸尘 怀旧 在我们家乡有一个习俗,叫晒霉。就是趁七八月的酷热,把经过梅雨天气的家什衣服棉被书籍等,从箱子柜子里搬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一天,除去江南四五月份那阴晦的梅雨季节所带来的潮湿和霉气。随着家的不断扩张和壮大,新东西的更
  关键词语:晒霉 掸尘 怀旧    在我们家乡有一个习俗,叫晒霉。就是趁七八月的酷热,把经过梅雨天气的家什衣服棉被书籍等,从箱子柜子里搬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一天,除去江南四五月份那阴晦的梅雨季节所带来的潮湿和霉气。随着家的不断扩张和壮大,新东西的更替着老的,而老的东西被有着恋旧情结的上辈们越累越多了,于是晒霉不仅是件任务,也成了历史回顾会了。   那些不起眼的东西,因为陪我们曾经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欢欢喜喜,而赋予了它们不俗的灵气,什么是老东西?朋友说的好,是那片土地和上面的草草木木、是那几幢半新不旧的房屋和房檐下那些鸡鸭猫狗、是那些用旧了的家具和家具上面儿时的土笔画儿、是那些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之间的家长里短和恩恩怨怨,是剪不断理不清的回忆。老东西,是一份浓浓的眷恋,是对往事的一种情结。   有的老东西在新出世的时候给家凭添了道亮丽风景线,让四壁生辉,让主人荣耀着,60年代的收音机,一群人围坐在矮桌子的四周,听着红波牌带皮套子的长方体里刘兰芳抑扬顿挫的评书,一起同喜同悲着。那惊堂木清脆的声音在父母一代人的心目中依然独占鳌头,无与伦比。70年代的雪花牌电风扇,让我们在夏天感受到了除了蒲扇之外的凉爽和不用人工操作懒惰的魅力。80年代的凯歌牌的黑白电视更是风光一时,两根长长的天线将霍元甲的辫子老实把交的靖哥哥精灵古怪的蓉儿融入了我们的生活,90年代将熊猫的色彩也引进了方匣子,那年的春节晚会费翔的一把火烧遍了祖国的巷巷弄弄。   从床底下搬出来,经受阳光紫外线杀菌的还有写着我们姐妹三名字的扇子,写名字的方法是先在芭蕉扇面上用毛笔蘸墨汁写上我们的名字,用白纸在四周糊上印章的形状,然后用煤油灯熏,这样一来周围就黑了,然后再用水一清洗,原来写名字的地方就留出空来了。还有写着名字的澡盆,竹椅子,水桶,扁担,虽然父母不是农民,但却因为五七学校与农民打成了一片,沾濡了许多淳朴的气息,学会了许多手工的本领,纳得厚厚的鞋底,紧绷绷的鞋样,絮了新棉的袄,手织的袜,三角形状的步拼凑出来的被面,还有只有领子的衣服,护袖,甚至女人在没有发明卫生巾以前用的扎实的布条子……虽然那块每晚需要上劲的手表早已经停止了步伐,那根写着龙凤成祥的筷子不在成双,那张粮票已经过期,那把木梳象个缺牙的老婆婆,那条扎头的红方巾已经褪色,但它们却依然能将儿时的点点滴滴拉出我们封锁的记忆。陪我们度过整个童年的布娃娃现在又得意地可以对着我们孩子的童年眨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笑着。   在三十来临之前,按风俗要对老家进行一番掸尘的工作,其实也就是一次彻底完全的大扫除而已,因为家家户户都选择在同一天,所以那一天也约定俗成地被赋予了特殊的涵义。 掸尘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在寻觅着那些成长的痕迹,墙上的身高线,门把上的刀刻,水泥地上的小脚印,大衣橱上的漫画,床底躺了多年的破箱子……   从这个古老的樟木箱中,不经意间,一些栩栩如生的往事被鲜活地拉了出来。深红色的油漆早已班驳脱落的象一幅超现代的艺术作品,上面似乎残留着抽象的影子。刻意是无法模拟这般苍凉和陈旧的。雕刻着细小花纹的铜锁也被一层发绿的物质侵蚀笼罩着,显得阴森和遥远。锁的样子怪怪的,非圆非方,连锁眼都高贵地透着神秘。   打开而又不伤害它,费了我超过吃奶瓶的力气。半翘半砸半踹,终于抖落了尘埃,揭开了一阵久远却从模糊开始慢慢清晰的历史片段的气味……,这味道不属于今天,今天的味道是阳光橙,鲜亮,刺激,更不代表明天,明天的味道叫月亮柚,朦胧,诱人,它是昨天的,它有个名字,叫星星梨,香醇,敦厚,接近腐烂的边缘,入口即化,风过即散,看似完整,却碰不得,碰着了哪怕是轻轻地,也会香销玉损,落地成尘。   这股神圣的气味让我不敢造次了,等了许久,似乎没什么神秘的精灵或者怪兽会在一阵轻烟里钻出来的可能,于是颤颤微微地把手伸了进去……   一本书,红色的塑料皮包着《农村医疗卫生普及手册》69年第一次印刷,0.69元,开篇是当农民光荣!后面是所有常见病的治疗方法,穴位介绍,及中药的附录,那些美丽的药名如果作现在人流行的nickname真是再妥帖不过了,例如午时茶、半边莲、玉米须、淡竹叶……哪个不意味深长含义隽永啊!这可是我们家的宝书,治好了我们小时候得过的各种杂病,什么风疹(就是全身起包痒),腮腺炎(大嘴巴),疖子(脓包疮),还有什么癞猴子(就是据老人说玩了癞蛤蟆后生的东西)。她使母亲在那个偏远的农村俨然成了一名副其实的赤脚医生了,我们家也一度象个私人诊所般地门庭若市。因此在那些困难的时期,我们得到了许多鸡蛋,红豆,花生、山芋之类的感谢品。甚至根据340页的图文并茂详细的介绍,母亲还在一次万不得以的情况下,挺而走险地接生过一个后来叫杲杲的孩子(他的稍微认识几个字的父亲一直对这个由恩人起的名字耿耿于怀,认为这个字不吉利,与呆字太接近了)。其实当时的流行病是百日咳,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照咳照玩着,有的孩子还恶作剧地故意比赛谁咳嗽连续时间长,谁的声音响,直到把脸都逼成了猪肝色,眼泪鼻涕一并出来为止。没有什么家长日夜守护在身边床边问寒问暖,只迂腐地暗自祷告着100天快点过去。当时我们这些孩子的生命都是经过选拔和考验而挺过来的。而这本象征着科学和卫生的书就成了延续生命的净水宝瓶。   一件旗袍,真丝缎子面料褐色的咖啡中夹带着奶油色的小花,绿中含蓝的阔叶子点缀在胸前和腰下,盘扣一丝不苟地守护在原处,是一种蝴蝶状的系法,手感已经发硬了,被浆过的衣领处开始发干发黄,我曾经想在结婚的时候试穿,结果将侧面开叉处撕开到了腰,妈妈心疼地怪我比外婆当初胖多了,而我却不甘心地狡辩着裁剪缝纫的水平或者是面料的脆变。这是我奶奶和我爷爷结婚的时候穿的衣服,是特意到上海找tailor定做的,据说这个裁缝是专门给名角做衣服的。而我奶奶是江南蚕桑女子学院的校花,毕业后做了一名乡村女教师,而我爷爷更是留过洋的风流倜傥的商人,业余的篮球后卫,我可以想象那场婚礼定是和谐完美盛况空前。   一条喇叭裤,这是属于我的东西了,是我8岁时候的生日礼物。妈妈熬夜帮我编织好的,对,是毛线的,绿色,线的颜色染的很好(不知是否进过陈六子的染坊)多年后依然翠绿一汪,平针,只是在裤腰的松紧处和裤脚设计了一种叫狗牙的花边,放针均匀,每五针一次,没有一丝一毫由于粗心而导致的错误,妈妈是个绝对完美主义者,一件织了几个月的衣服,如果她发现了一个细小的失误,她一定会返工的。这个喇叭式的裤脚在当时绝对属于时尚的前列。而且心灵手巧的母亲还用自学成才的审美眼光,在裤子完工后绣上了两排白色的条形的花柱,在腿的外侧,规则中有变化,叶子大小随意,小花点缀其间,真是一件美仑美奂的艺术品呢!这样的精妙的用在服装上的巧心思,我的记忆中还有很多,灯心绒的粉色外套上的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黄色毛衣开衫上用布包棉花做成的熟透了的一串串紫色的葡萄,的确凉衬衫前襟的一排不规则的图案……这些都曾经让以绿灰为主色调时代的我象只彩色的凤凰般被无数的眼球关注着,一定也暗自嫉妒着。   其实我也继承了上辈们的许多艺术创想,可是我却失去了培育他们的土壤,首先是只能生一个的政策,让我无法在唯一的儿子头上变化出辫子的各种辫法,头绳、丝带讲究的扎法来。而且各种名牌也断绝了我所有的创作源泉,其实服装,归根都是遮羞御寒之用,却被爱美之心所左右着,贪婪之眼所诱惑着,色彩样式花纹面料各异却万变不离其宗,袖子口的变化,领口的剪裁,裙子的长短,颜色的丰富,不用你来操心,一切都是时尚说了算。我们的独创意识慢慢被忽视和淡薄了。   掸尘后,父母说,你们喜欢什么就把什么拿走吧!我没有选择那块雕刻精美的玉,也没有贪想那块已经停止步伐的金表,我费了很大力气,把这个宝箱运到了500公里以外我自己的家中。   老家,因为不舍得而越来越沉重了,却也因为不舍得而越来越厚实了,晒不完的以往,掸不完的过去,想不完的曾经,一根针就是一段故事,一条线就是一串笑声,针针线线缝起来了一个温暖的老家……

文章评论